自从知道苏秀秀真是她亲舅舅的孩子之后,五奶奶也就更没了顾忌,对苏秀秀倒越发像亲母女一般了。
苏秀秀点点头,也捧起了饭碗。
这时容五爷笑够了,又看向苏秀秀问道:“那倘若你马叔手下那帮小子,都说不想倒腾票了,都说要跟你马叔一起干,你说你马叔怎么安置他们才好?”
苏秀秀吞下口中的食物,眼皮都没抬,就开口说道:“可以拉板车呀,反正他们都把这城里给摸透了,人们常爱去的地方,他们也都知道。到时候,分派好了,每个人跑不同的线路,大家一起赚钱就是了呗。”
其实,也可以开货运公司。只是这个想法现在说出来,实在太早了。所以,苏秀秀就没说。
老马本来已经开始喝茶压惊了,一听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他忍不住想,这可都是大活人,也都长了脑子。可为什么苏秀秀说的这些,他却从来没想过呢?甚至连一点念头都没有。就在老马忍不住叹息的时候,就见容五爷点头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这倒也还可行。”
老马抹了一把脸,顿时脑袋都大了。
好家伙,合着容家这父女俩居然还想到一块去了?这都是什么人呀?正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一时间,老马忍无可忍,终于还是对容五爷说道:“五哥,要我说秀秀这么聪明,真要放她在学校里死读书,岂不是把她耽误了?五哥,我倒想跟你商量点事,你要同意的话,我倒真想让秀秀入伙我的杂货铺。”
老马也是混迹在街头几十年的老油条,大道理他虽然也说不清楚,可找个脑子好用的军师帮忙才能成大事,这个理他却明白。
容五爷听了他这话,顿时脸色一沉,嘴里说道:“不行,不读书到底眼界有限,到头来,反而耽误了她这份聪明。倒不如让她踏实下心来学几年。三月底我给她找的补习班就开课了。她底子也薄,需要多用心思在书本上才是。
你要真想好了,打算按照我闺女说的,开一家杂货铺。我平日里也会帮衬你的。你也无需太担心。”
老马也知道容五爷肯定会帮他,可他还有自己那一大摊子买卖,也得东奔西跑的。他又上了年纪了,初八还病了一场,他是真不愿意给五爷添麻烦。
倒不如苏秀秀闲下来的时候,去他那边帮他看看。老马想了想,又开口说道:“五哥,你再想想,孩子死读书脑子都读傻了。我是想着,平时也不用秀秀干什么,只要她没事的时候去我那边溜达一圈,给我画个符,出出主意就完了。我也不让大侄女给我白干,我那杂货铺开起来给她两成的股子。到时候,赔了算我的,赚了我每年给她两成分红。”
他这么一说,容五爷到有些犹豫了,倒不是为了那两成的分红,而是他也怕闺女死读书。而且都是兄弟,真要老马杂货铺两成分红,好像也不太合适。
容五爷想着想着,就抬眼向他闺女看去,苏秀秀刚好冲着他眯眼一笑,就像那精神抖擞的小狐狸似的。果然,她又开口说道:
“倘若不影响功课,去马叔那边看看,倒也不碍什么事。只是两成股子实在太多,我年轻受不起这个,倒不如马叔您每年过春节给我包个红包就完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三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容家老两口早知道苏秀秀不看重钱财,而且这丫头好像是穷惯了,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东西,倒是对他们老两口很上心,出门就敢花钱给他们打车。
可这杂货铺要做好了,一年下来两成分红也不是个小数目。苏秀秀竟随口就说不要了。
容五爷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话说他们家这小狐狸再聪明也没用呀。手太松,一看就不会过日子,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对别人掏心掏肺的。
这样下去将来指不定多吃亏呢,看来以后还得教她人情往来才是。不然以后,可都不敢放她出去了。
容五爷这边是打定主意要教苏秀秀了。
另一边,老马也是实在人,不肯轻易占他们便宜,一口咬定不能亏待了大侄女,非要给两成股子。
苏秀秀那边也倔强,就说:“既然您跟我家老爷子是兄弟,我又喊您一声叔叔,就不能赚您这血汗钱。”
最后,老马气得脸都红了,就说:“合着我老马就能占你们家便宜是吧?你把我老马当什么人了。”
一看两人都这么实诚,都快吵起来了。容五爷也没办法,只得说道:“不然这样吧,老马你拿一成股给我姑娘当零花,你这买卖先让她试试,她要做不好,我再想办法帮你摆平。”
说完,又对苏秀秀说道:“你马叔给你零花钱,你就收着,跟他叫什么劲呀!”
苏秀秀只得低下头不再说话。
可另一边的老马却不干。他还忍不住念叨着。“这一成也太少了吧,要不一成半?”
容五爷就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再啰嗦,我就烦了,不让我闺女去了。”
老马最后只得作罢。
就这样一顿饭吃下来,他们反倒把帮老马开杂货铺这事说定了。
*
等老马走了之后,容五爷干脆就把苏秀秀叫到房里,对她说道:“你这孩子成天闷不做声的,有什么想法你到跟我先说说呀。别一张嘴就吓我们一跳。”
苏秀秀咬了咬嘴唇,干脆就对容五爷说:“其实,我想咱们家跟孟叔他们一起合作卖糖葫芦挺好的。发展起来,也可以让马叔一起加入。”
“什么玩意?你想做糖葫芦的买卖?这四九城几乎人人都爱吃糖葫芦,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摆摊卖。你也想在街上也摆个摊子么?还拉上你孟叔和马叔?”
去年,容五爷单单倒腾几套房子就赚了不少钱,这卖糖葫芦挺多也就赚他一个零头。
何况孟洪明看着笑眯眯地挺平易近人,平时他也就在乡下呆着,给村里人张罗个八大碗。
可实际上,那是他不愿意出来,真要想请他出山,就得给他相应的钱?摆摊卖糖葫芦供得起一个红案大厨师么?
只是,容五爷并不想打击闺女,所以他虽然不看好,却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苏秀秀却看出他脸色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不是像庙会那样摆摊卖糖葫芦,而是咱们自己把咱们的糖葫芦做成个招牌,到时候,让人一想到糖葫芦,嘴里一酸,就想到咱们容家的招牌。”
容五爷这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眯着眼说道:“你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我得跟你说,老北京人一提起好吃的糖葫芦,一个是东安市场,一个是北京琉璃厂的信远斋。这是做山里红的。还有一家摆摊子的最有名的是九龙斋,在大栅栏那边,他们家的山药糖葫芦最好吃。
不是还有一句歇后语么,‘九龙斋的糖葫芦——别装山药了’。这都多少年了,老北京人都知道那边糖葫芦好吃。你想让人家忘了那三家,想起咱们老容家这个糖葫芦招牌,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苏秀秀却闷声说道:“他们走高端老字号品牌,做得也不大。咱们可以办糖葫芦加工厂,然后走批发零售路线。想办法让街边卖糖葫芦的那些小贩都来咱们家进货。到时候,北京城只要街上卖的糖葫芦,就是咱们家的牌子。可不是一吃糖葫芦就想起咱们来了么?”
容五爷听了这话,又是一惊,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苏秀秀那张稚嫩的小脸,又忍不住闷笑起来。
五奶奶被他笑得一头雾水,就搂着苏秀秀骂道:“这老头又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