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这间厂房车间，迎面扑来浓厚的化工气味，地面上绿色的地板沾满油渍，走在上面人还时不时打滑，操作间机器轰鸣，上千人在数百台飞速运转的操机台前忙碌着。

陆晧谦怕顾烟摔倒，又不能在车间握住顾烟的手，他转过身去，走到顾烟面前小声提醒道：“你看着点路，我顾不了你太多。”

顾烟和小媳妇似的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秘书林振东身边，知道陆晧谦在忙的时候，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免得给他添乱。

不远处陆晧谦听到前面有个女孩在哭，而且很大声，他看了夏中一眼，又走到流水作业的操作台前，看到这条线正生产元件的金属架，架边沿被机器切割成薄片，十分锋利，那个女孩被划伤了手指，薄片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女孩看着和顾烟年龄差不多大，见到顶头boss在她身边驻足，拘谨的不敢抬头，手上还流着血，头垂的很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张到甚至忘了手上的疼痛。。

陆晧谦肃静的开口道：“为什么不戴手套？”

女孩违反了操作守则，被陆晧谦这么一问，吓的头垂的更低，红着眼眶，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我......”半天还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陆晧谦没有一点怜香惜玉，毫不留情的开口，“把她开了，这组的管理也开了。”

顾烟远远看着陆皓谦阴郁的脸，现在的他和在网吧包房沙发上睡觉的他，判若两人，有些同情那个女孩，不过她却做不了什么。

***

“小杨，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流水线的小领导郑春问拿着手册的技术员杨瑞说。

杨瑞把圆珠笔放在工作服右边的口袋里，无奈的开口道：“我妈那边逼着我去相亲呢，能晚回就尽量晚回呗，今天是谁来了，怎么我看到夏总的车停在车间附近，他平时可不来车间。”

郑春往角落里拉了一下杨瑞，紧张兮兮地开口道：“你昨天轮休可能没听到消息，这次来的一水都是怀成集团的大领导，陆总都来了。”

杨瑞戴帽子的动作顿了顿，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从不体察民情的陆总裁，能来我们中冶，他这种冷血的资本家，也知道来基层视察。”

chapter 86

林振东怕顾烟发闷，在她身边开口说：“别看他们这些工人这么累，可都还争抢着加班、”

顾烟诧异的盯着这些流水线工人，每天工作那么久还要加班，再想想自己，朝九晚五都恨不得来个双休，还总说自己有多苦，还是真是够矫情的，用老人的话讲，叫做穷矫情。

顾烟小声问林振东说：“陆皓谦给他们加班费吗？”

林振东顿了顿，笑了笑，也就只有顾烟能直呼陆皓谦的名字，他一时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林振东回答顾烟说：“当然有了，像我们怀成集团这种多劳多得的企业不多了，加班虽然很辛酸，可要是其他民营企业和国企能有更好的工作环境和报酬，他们至于这么辛苦留在怀成集团吗？我们当然有我们的好处，比广州这边的黑心小工厂要好的多。”

顾烟叹了口气道：“可是真的很辛苦，我要是在这里工作，一定没一天就累跑了。”

工厂里的化学剂味道太种，顾烟有些不习惯，她想了想，快走了几步，走到陆晧谦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正在和中冶厂区领导说话的陆皓谦一脸严肃，顾烟望着他认真的样子，看着陆皓谦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面如雕刻的轮廓，棱角中带了几分性感的阳刚，这个男人专注起来更叫人移不开眼。

“怎么了，宝贝？”陆皓谦叫顾烟宝贝叫的顺嘴，这也是他没想到的，当着这么多手下的，这么称呼自己的女人，习惯有时候还真的可怕。

顾烟像是个想要出去玩，还要征求大人同意的孩子，小声道：“我想出去转转…”

陆皓谦不放心的嘱咐道：“厂区太大了，你别跑远，我忙完了再过去找你。”

顾烟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陆皓谦找不到她，电联…

陆皓谦，“嗯”了一声，便没在管顾烟，继续听夏中他们的汇报。

顾烟一个人在从车间出来，在附近乱转，动瞧瞧，西望望，眼睛用不过来，对什么都保持着好奇心。

她坐在车间路边的石阶上，不一会走来几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女孩，也坐到了石阶上，其中有人手搭在膝盖上，埋头趴着休息。

“我手腕酸死了，胳膊痛的快抬不起来了。”

“你就知足吧，我们喷码线，已经是中冶里面最轻松的工作了。”

“我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一大早又要开工，你们听说没有，元件切割b组有人被开除了。”

“就因为没戴手套操作，被陆总碰了个正着，连负责人都被开了，你们看到陆总没，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听说长的特别帅。”

女孩子聚在一起，永远都是谈论八卦，顾烟听到身边的七言八语，想起她和linda那时说ie的样子，最近这几天她一直没跟linda联系，想回去再跟她好好解释陆皓谦的事。

昨天招聘，顾烟就听到那些面试的女孩抱怨怀成集团，现在又听到员工说的这些话，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她不想承认也不行，他爱的男人，确实是个无情的资本家。

但换个角度去想，他何尝不是这些人的衣食父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没做错什么。

顾烟来中冶厂区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自己感动自己，看似努力，不过是愚蠢导致的，什么家庭出身不好，什么我每天工作压力大，多久没放假了，如果这些东西根本不值得去抱怨社会的不公平，怀成集团流水线上，任何一个人，都比要她心酸多了，人难免有天生自怜的情绪，她必须要抛弃这些，活在当下，现在的她很幸福。

想事情想的入神的顾烟，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愣了愣神，以为是自己听错，恍惚间竟然听到杨瑞的声音，难道是昨晚翻了空间的原因，出现了幻听？

垂眸一道高大的影子，出现在她的眼前，顾烟抬起头，迎上的正是杨瑞清澈的目光。

顾烟忙从石阶上站起来，他乡遇故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有些人当真不能提起，昨天刚刚和陆皓谦说起自己大学的时候，现在杨瑞就出现在眼前。

杨瑞不可置信的开口道：“还真的是你，怎么会这么巧。”

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杨瑞看上去比上大学的时候，瘦了很多，也变黑了不少，不过整个人还是透着股儒雅的问道，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顾烟理了理思绪，故作镇定的开口说：“是好巧，竟然还能在这里碰到。”

相比于顾烟的淡然，杨瑞却是激动的不行，他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乐的险些想要去握住顾烟的手，“你怎么来这里了，来应聘吗，不过你可不能在这里干流水线，很累的，你受不了。”

现在正赶上怀成集团的大规模招聘，杨瑞心里恐怕顾烟来这里受罪。

顾烟笑了笑，解释说：“不是…我不来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