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男儿行 酒徒 4228 字 28天前

“唉!我说大刘,你那个,你那个不是也舍不得家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吧!”王大胖担心好朋友的状态,想了想,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追问。“那你可得仔细想想了,咱们左军将来的成就肯定不止现在这样。你要是现在就满足了,将来肯定得把肠子都悔出来!”

“滚!你才舍不得老婆孩子了呢!”刘子云抬起腿,作势欲踢。“没事儿干就炼你的兵去,老子这边万一受了损失,还得找你要补充呢!”

“你那儿?”王大胖向后跳了几步,不屑地撇嘴。“等着去吧!老子这里出去的人,吴二十二和徐达两个还抢不过来呢,哪里轮得上你?!”

“不给就不给,谁稀罕!老子自己去辅兵里头招。就按照都督说的那个,以老带新,也照样能把队伍补起来!”刘子云很受打击,立刻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大声嚷嚷。

“喂,你今天吃火药了?!还是昨天晚上让娘们从炕上给踹下来了?!”没想到刘子云说翻脸就翻脸,王大胖愣了愣,竖起眉头来追问。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叹气。掷弹兵刘子云不肯将目光与他的目光相接,扭过头,讪讪地走远。从背后望去,这一刻的身影显得格外萧索。

“唉,大刘。到底怎么了,我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么?你这人怎么一点儿也不经逗啊!”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王大胖仿佛明白了一些,赶紧从背后追上去,轻轻按住此人的肩膀。“我真是跟你开玩笑的。我这边刚出锅的战兵,哪回不是先送到都督那边分配?什么时候轮到我自己做主儿了!你别着急,掷弹兵早晚有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唉!”刘子云继续低声长叹,精神头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连续三场大战,掷弹兵发挥的作用都远不如大伙对他们的期望,并且还呈现明显降低的趋势。居高不下的哑火率,无法预料的爆炸时间,还有低得可以忽略的自卫能力,让这个刚刚建立没多久的兵种,越来越呈现鸡肋的嫌疑。而为了保证每个人随身携带的手雷数量和身体的灵活性,掷弹兵配备铁甲的时间,还被无限期的后延。在战场上,万一单独面对敌军,基本上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了,根本无法独自生存。

“唉!我觉得啊,有些事情不能怪你们!”王大胖也陪着他叹了口气,晃着脑袋低声开解,“那手雷全靠药捻子来引发,捻子的长短粗细又全靠工匠的手指头。能保证一半儿当场爆炸,已经很是难得了!要是纯靠投石车来发射,摔哑火的还得更多。更对敌军构不成威胁!”

不得不说,他安慰人的水平实在烂到了极点。刘子云听了,非但无法恢复起精神,脑袋反而耷拉得更低。

同是最早追随都督去炸鞑子的老兄弟,别人的前途看起来一天比一天光明,包括眼前这个喝凉水都长肉的胖子,因为辅兵和新兵训练任务干得出色,都总是被都督挂在嘴边上。而自己这个掷弹兵千夫长,无论平时还是战后,几乎都是被遗忘的角色。指挥能力比不上徐达,上前肉搏的机会也根本等同于无。每次都站在后排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立功受赏,这心里头,甭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我说你啊,有功夫在这儿瞎琢磨,不如把训练交给手下,自己多往黄老歪的作坊里边跑跑呢!”见自己的安慰发挥不了作用,王大胖转了几下眼睛,又低声给刘子云支招。“没瞧见连老黑那厮么,头天把赏额定出来,说谁帮他解决了火枪的药捻子问题,就送一两黄金。结果第二天就有了办法,让他手里那把大抬枪的点火时间,一下子就缩短了大半儿。你现在手里又不缺钱,扔给作坊里的工匠们几个,就算替你当年做小牢子时欺负他的事情赔罪了。都乡里乡亲的,他们能不好好替你想主意?!”

“嘶!这倒也是!”刘子云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狠狠给了王大胖一巴掌,大声抱怨,“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几天头发都快愁白了!”

“嗨,嗨嗨!好心替你出主意,你居然还敢拍我?!”王大胖竖起眼睛,做抗议状,“那个,啥!以后甭指望哥哥我再帮你!”

“哥,你是我亲哥,你是我亲哥还不行么?!”刘子云理亏,冲着王胖子又是作揖,又是打躬。“今晚记得别吃饭,申时去临风楼,想吃什么随便你点!”

“算了吧,有好菜不让喝酒,还不如拿去喂狗!!”王大胖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嘴。“偷着喝几杯,你有没有那个胆儿。。。。。”

“顶风作案,你嫌我最近还不够背么?”刘子云又拍了他一下,低声打断,“除了陪你偷偷地喝酒之外,其他事情,你要王胖子开口,我刘某人绝对不含糊!”

“老子现在活得有滋有味,哪里需要你来帮忙?!”王胖子将胸口向上一挺,志得意满。“不过,,,,,,,”轻轻扶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皮盔,他又讪笑着补充,“有空帮我起个名呗!你看你们哥几个,这个子,那个辅的。有名有姓还有字,一听就是个富贵人。就我跟老吴两个,还靠当年的编号混呢!”

“取名的事情,你不去找禄老头,找我哪成?!”刘子云愣了愣,有些自卑地摇头。

自打逯鲁曾加入徐州军,并主动承担起替左军教导军官们念书识字的任务之后,周围的一干老兄弟立刻就都变得文雅了起来。李子鱼变成了李知宇,徐洪三变成了徐万象。就连匠作营的千户黄老歪,都有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黄直黄行俭。

只有千夫长吴二十二和王胖子两个,因为看不惯老禄头那一幅施恩于人的做派,至今还顶着一串儿数字厮混。看起来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跟他没交情!”王胖子撇撇嘴,满脸不屑。“让他给取了名字,老子就成了他的弟子们生!这天下,除了咱们都督之外,谁配做我师父?!”

这就是王胖子的鸡贼之处了。逯鲁曾才名远播,又是如假包换的进士出身,眼下不光在左军当中,放眼整个徐州城内,都甚受推崇。为了表示歉意,赵君用不但补办了拜师礼,还特别花钱买通了黄河上的水寇太叔堂,抢在朝廷将禄家满门捉拿的圣旨到达前,到北岸的修武城中,把老夫子的嫡系亲属全给偷运了出来。结果老夫子现在于徐州红巾中地位超然,隐隐已经成了所有读书识字人的天生首领。

王胖子虽然不懂什么官场手段,权力倾轧,但是敏锐地感觉到禄老头有些太不知道进退了。所以宁愿继续做他的王十三,也不肯像别人那样,以被禄老夫子赐名为荣!

作为当年苏先生麾下仅有的几个识字帮闲之一,刘子云心思转得也不慢。稍一愣神儿,就理解了王胖子到底在回避些什么事情。于是伸出根手指在对方的头盔上点了点,笑着说道:“行啊你,胖子,这身肥肉没白长。行,念在你足够聪明的份上,哥哥就帮你一把。王十三,王十三。十三,十三,上下都不沾!干脆你就叫王别,不,王弼算了。姓王名弼,字辅臣。比哥哥我的刘雄好听一百倍!!”

第一百一十章 焦玉

“你可真是我亲兄弟!”王大胖高兴拍打着巴掌,一蹦三尺高。“***,这个名字好。比老禄的那个通什么,德什么强太多了。要我说,兄弟你才是当状元的料子,那老禄头只配给你提鞋。”

“胡说!人家是进士,我连个秀才都没捞到!”刘子云被夸得非常不好意思,甩甩胳膊,转身准备离开。王大胖却又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要去就赶紧去,别磨磨蹭蹭的。我听人说,咱们都督这几天一直扎在将作坊里弄那个什么枪管儿。他不是个听不进去弟兄们话的人,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他说,比自己闷在肚子里强!”

“谢谢辅臣兄!”刘子云想了想,郑重地向王大胖作揖。今年开春以来,徐州红巾的势力在不断膨胀,左军的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但无论怎么涨,他、王大胖、吴二十二、苏先生、于司仓这些人都是一体的。大伙只要继续抱成团,在左军中的地位就无人能够撼动。

“快去,快去,快去!自己人,别婆婆妈妈的!”王大胖挥挥布满老茧的手掌,笑呵呵地催促。

危机感不仅仅刘子云有,他这个以心宽而著称的胖子,平素里付出辛苦,其实一点儿都不比别人少。非但下了极大力气在新兵和辅兵的训练上,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也日渐严格。每天两臂各劈五百次刀,是基本任务。以至于原本又厚又软的肉掌,现在硬得像铁板一样。稍微一用力,就能把铁教鞭握成钩子状。

刘子云又向王大胖道了个谢,跑回自己的队伍前,把训练事项跟几个百夫长粗略交代了一番。然后迈动双腿,大步流星朝将作坊赶去。

最先竖起水车和水锤那一带,已经被苏先生用土墙完全围了起来,包括进出的河道,都打上了两重木头栅栏,严防有人偷偷潜入。因为质量远超过其他各营的同类产品,眼下红巾军的大部分铠甲、兵器和手雷,都被左军的将作坊接了下来。每天院子门口都挤满了来提货的各营司仓们,唯恐稍慢了一步,原本该给自己的货物被友邻抢先提走。

知道刘子云是最早跟了朱八十一那批衙门帮闲之一,所以没等他走到门口,已经有七八张堆满了笑容的面孔迎了上来,每张面孔都像跟他无比熟络一般,客套地打着招呼,“哎呀!刘千户,今天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大刘哥,今天你是来提手雷么?能不能跟黄老说说,让把我们右军的货抓紧一些。弟兄们在前头等着用呢!”

“刘哥,刘哥。您千万帮我问问铁甲的事情。别人那边铁板甲都装备到百夫长一级了。我们后军千夫长还没份呢!”

“是你们潘都督铁料运来得晚成不?怪不得别人!”

“我们潘都督前一段时间不是病着么?你们右军的铁料,还不是从大总管那赖到的!”

“。。。。。。”

没等刘子云接茬,几个年青的司仓就互相拆起了台。谁也不肯放过这个交好左军核心人物的机会,谁都想为自己所在营头争取更多的便利。

听到众人的吵吵闹闹,刘子云心中好生得意。这就是左军,整个徐州红巾里独一无二的左军。打仗的时候,战斗力首推第一。不打仗的时候,依旧谁也离不开咱们。

“一定,一定!”一边顺口胡乱答应着,刘子云一边掏出腰牌,交给门口当值的士兵检验。然后逃一般进了院子,把所有可怜巴巴的目光抛在了大门外。

才走到小河边上,耳边就听到一阵兴奋的欢呼声。抬起头,他恰恰看到朱八十一举着一根长长的铁管,举在左眼前反复检测。

“还行,还行!焦师父这个法子,比原来要好得多!”此刻的朱八十一,身上哪有半分大都督的模样?!光着膀子,满脸油汗,不仔细看的话,跟周围的工匠们没有任何差别。

被他口头夸赞了那个铁匠师父,则局促地搓着手,低声回应,“成不成,要装了火药试过才能定!这管子上面焊得缝隙太长了,怕是容易炸膛!”

“管它焊缝结不结实,先试试再说!”朱八十一摆了黑油乎乎的大手,笑着鼓励。“钻管子很难做得这么长,钻头稍微歪一些,就彻底废了。不像你这根,完全是套着根棍子敲出来的,又长又直!”

“都督说得对,成不成,咱们先试试再说!”作坊里的其他工匠,也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大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