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还卿怔怔地环着他的肩背,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仿佛被硫酸腐蚀了一个大洞,又似泡在酽酽的酸水里,拧出的都是酸汁,熏得她鼻子发酸,眼睛发疼。
但那只是幻觉,她很快清醒过来,敛尽眼中的隐忍之色,拍了拍他的背,带着取笑意味地道:“一个故事而已,劳您记这么久,是我的不是。什么书生不书生的,你怎么把他当成了你自己啊?代入感这么强?”
“而且我活得好好的,你却咒我是女尸,还是一丝不挂的女尸,有这么埋汰自己妻子的么?”她气势汹汹地质问姬十二。
“只是故事而已吗?”姬十二离开她的颈窝,伸手捧住她的脸,如画的眉眼一挑,定定地望着她:“你给我讲这个故事,不是想昭示什么吗?我难道理解错了?”
“当然错了,大错特错。”顾还卿故意绷着脸,一把拍开他的手,语气难得正经地道:“讲故事我最在行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想听什么样的没有?若都当真,事事都往自己什么扯,你岂不是要学林妹妹,自己把自己折磨死。”
“没诓我?”姬十二仍有怀疑。
“我才没诓你,不信,我再给你讲一个,你若喜欢,尽管把你自己代入进去当故事的主角。”
“只要你没诓我,你讲多少我听多少,绝不会当真。”姬十二勾唇一笑,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他眼中愉快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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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清虚道长正在自己观中打坐,一条黑影悄悄潜伏到他身边,连四周的烛火都未晃动。
道长闭着右眼,偷偷把左眼掀开一条细缝,一瞧,立刻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跳起来逃跑,却被那人拉住道袍:“坐下,不会动你一根寒毛。”
清虚道长苦不堪言,无可奈何地坐下,愁眉苦脸地道:“王爷,您半夜不在府中睡觉,大驾光临本观,意欲为何啊?”
“不为何。”姬十二盘腿在他身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下,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口气,闷闷不乐地道:“我的王妃又给我讲了一则故事,我睡不着,索性过来找你帮小王参详参详,看我家王妃是啥意思。”
“啥故事?”
“千年的等待。”
“……”清虚道长。
顾还卿给姬十二讲的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瞥见一名年轻男子,动了心,然而,场面杂沓拥挤,她接近不了心上人。
之后,男子像是人间蒸发,再也未出现。落寞的少女只有每日晨昏礼佛祈祷,希望再见那个男子。她的至诚,感动了佛心。
佛祖问她:“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是的,哪怕见一眼也行!”
“若要你放弃现有的一切,包括爱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呢?”“我愿放弃!”少女为爱执着。
“你必须修炼五百年,才能见他一面,你不会后悔吧?”“我不后悔!”斩钉截铁。
于是女孩变成一块大石头,经过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在最后一年,见到了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不过男子未曾注意到一块石头,匆匆而过。
佛音再次出现:“满意了吗?”
“不!我想碰到他、摸他一下了!”
“想摸他一下?那你还得修炼五百年!”
“我愿意!”
这次女孩变成了一棵大树,又是一个五百年啊,最后一天,男子来了,他看到路边有一棵大树,便靠着树息了一会儿。
女孩摸到他了,无法向他倾诉这千年的相思。只有尽力把树荫聚拢,为他遮挡毒辣的阳光。
男子离开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看,又轻轻抚摸一下树干,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佛祖又出现了:“你是不是还想做他的妻子?那你还得修炼。”
女孩平静地打断了佛祖的话:“我是很想,但不必了。”
“哦?”
“这样已经很好了,爱他,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姬十二讲完,清虚道长却仍然一动不动,似乎在聆听,姬十二道:“老道,你有没有什么感悟,我家王妃又想暗示什么?”
清虚道长一怔:“这故事完了吗?”
姬十二垂下眼帘,眸光幽幽,不带情绪地道:“完了。”
“可故事明明没完啊?”清虚道长非常纳闷:“后面还有呢。”
“我知道。”
“……你知道?”
姬十二波澜不兴地点点头:“我知道后面还有,可我的王妃愣说故事到此为止。”
“奇了怪了?王妃是想暗示啥呢?”清虚道长挠着脚板心,觉得这问题真深奥——实际上,他觉得一点也不深奥,这么浅显的事情和道理,谁都知道有什么喻意,可他不敢说实话,担心惹毛了姬十二,又胖揍他一顿,多不划算。
他只好装糊涂,煞有介事的皱眉苦思。
姬十二淡淡地觑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王妃想离开我,不想跟我做夫妻了?”
揣摩的太入神,清虚道长也没注意到姬十二眸底蕴藏的危险,想也不想地猛点头:“对对对,贫道正是这个意思。”
“正你个头!”姬十二悖然大怒,愤而起身,拎着老道的后衣领,把他按在地上一顿好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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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顾还卿睡得正香,一股如蚂蚁啃噬骨髓的剧痛突如其来,迅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啊”了一声,乍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