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看了安嘉慕一眼,心里很是感动,这男人嘴上不说什么,却记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用他的力量默默的去做。
就为了当初在齐州时,自己说过缺少蜀地的食材香料,以至于做出的川菜很难达到正宗的水准,不想,刚才却在厨房里看到了许多蜀地的香料食材。
刘喜儿说是今儿铺子里才送过来的,说安记在成都开了两个杂货铺子,专门收购食材香料,往后再想吃什么就不用愁了。
香料颇为齐全,尤其辣椒竟有十几种之多,这才让安然炸出地道的红油来,做了这道夫妻肺片和椒麻鸡。
本想让安嘉慕吃个新鲜,不想却便宜了岳锦堂,而且,岳锦堂这厮脸皮越发的厚,吃的满嘴流油还不满意,一边吃还一边儿道:“过瘾,过瘾,要是再有个藤椒鱼就更好了,当初本王在成都城里吃过一次之后,可惦记到现在呢。”
安嘉慕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郡王殿下当这儿是馆子了不成,还由着你随便点菜。”
岳锦堂嘿嘿一笑:“这话说的不对,谁家馆子有媳妇儿这样的大厨,那还不挤破了门啊,难得有这样地道的川菜,今儿可得大吃一顿才对得住自己。”
正说着,安嘉言也过来了,岳锦堂更高兴了,心里也明白,自己这天天在安嘉慕这儿蹭吃蹭喝的,颇不厚道,这两口子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早烦自己了,所以,如今赶上顿好料不易了。
安嘉言却不一样,安嘉言是安嘉慕的兄弟,安然的小叔子,这一来了,自然得好好招待,所以,只要拉住了安嘉言,今儿的菜必会更加丰盛。
想到此,异常热情的招呼安嘉言:“侍郎大人来的正好,快过来坐,正好一起吃饭。”
还跟安然道:“你家小叔子来了,这几个菜哪够,怎么也得再添几个,就刚我说的藤椒鱼就好。”
真拿这个痞子似的岳锦堂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安嘉言忙道:“嫂子不用麻烦,随便吃些就好。”
安然:“麻烦什么,嫂子本来就是厨子,除了会做菜也没别的本事了,只要你们喜欢吃,嫂子比什么都高兴,你先坐着,嫂子去厨房掂量几个菜。”
安嘉言还要拦却给岳锦堂一把扯住:“我说侍郎大人,让你嫂子这么心甘情愿的做菜可不易,而且,你嫂子的手艺,想必你也见识了,错过这个村,可再难寻这么好的机会了,来,快坐下。”
比安嘉慕还想主人呢,招呼哥俩坐下,哥俩互相看了一眼,安嘉言这样严肃的性子,都露出个哭笑不得表情。
他今儿来却不是为了吃饭,自然,嫂子的手艺没的说,可他今儿真吃不下,大哥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对兄弟,对安家,自不用说了,没有大哥就没有如今的安家,更没有把自己的锦绣前程。
都说侍郎安大人少年得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最难得是这么多年一直官声清廉,颇有口碑。
可这口碑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他却不糊涂,之所以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是因为有大哥这个强大的后盾撑着。
因为大哥能干,才把安家的买卖做大,安家如今的万贯家财,说穿了都是大哥一手挣出来的。
大哥就是安家撑开的大树,自己跟嘉树在大哥的余荫下,方能活的这般体面自在,自己可以照着自己的理想念书做官,嘉树可以行走江湖,当他快意恩仇的侠客。
即使自己娶了妻子,大哥也未想过让他们分出去,一直这么囫囵着过,让自己得了许多便宜。
即便府里的内务都交给妻子管理,安嘉言心里也异常清楚,自己府里各项支应的银子,靠着自己那点儿俸禄是绝无可能的,便府里那几十号奴仆的月例,怕都不够。
一娘又是个颇讲世族体面的人,人情来往,吃喝用度,近两年越发奢侈靡费,银子使的流水一般,自己也跟她提过几次。
提的时候略好些,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这个妻子,虽在闺中便有个贤良之名,过门之后,也算配得上这个名声,只不过底下的性子却不然。
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能瞒住的,一娘是面儿上瞧着贤良和善,底下却是个最爱拔尖儿的。
从她对待谢家就能瞧出来,举凡她爹娘过寿,送的礼必是穷尽所能踅摸来的珍惜物件儿,以期在姐妹中拔个头筹。
这份争强好胜的心思,安嘉言颇为不喜,以他想这般争来争去的毫无意义,便拔了头筹又能如何,倒不如各自过各自的消停日子。
况且,皇上屡次说过,不可过于靡费,便内宫的分例都一再精简,更格外重视吏治清明,不然,自己这样的年纪资历,怎可能居于如此高位,而自己这个吏部侍郎,一边考评官吏惩治贪官,自己妻子却被老丈人送上价值千金的寿礼,传出去像什么话。
更何况,安家再有钱,再有家产,也是大哥的,爹娘走的时候,就留下冀州安府的一个宅子,跟两个铺子,真要是兄弟分家,大哥一文钱不给他跟嘉树都应该。
不能因为大哥对他们兄弟好,不在乎金银,就肆无忌惮的挥霍吧。
这些还都是小事儿,更要紧的是,大嫂进了门,大哥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又是这般一个人,他跟嘉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可自己的妻子做了什么。
安嘉言总想着给妻子留些体面,毕竟夫妻多年,还有皓思皓玉,只要能过去眼,自己也不会如何。
一娘自以为聪明,却不想想,这么明摆着的事儿,自己会看不出来吗,?大哥是什么性子,平白无故的会巴巴的从冀州叫个人来,换了府里的大管家吗?
更何况,这个刘喜儿的底细,如今安家谁还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大嫂,他一个外厨房打杂的小子,怎能让大哥看重,安排在安远手下调教。
从那时候起,大哥就已经为大嫂管家铺路了,并且,还带着大嫂去了郊外的别院暂住。
这一连串的事儿,若说跟一娘没干系绝无可能,自己问她的时候,却一味的推说不知,让他顿觉有些心冷。
安嘉言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过来跟大哥说说此事,他们是亲兄弟,没什么需要瞒着动心眼子的,却不想正赶上岳锦堂在倒不好开口了,只得闷着头吃酒。本来嘉言的酒量就不算太好,加上心里有事儿,数盏下去便有些醉意。
岳锦堂再不会瞧眼色,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人家这是有家务事要说,反正也酒足饭饱,一道藤椒鱼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儿,心满意足,嘱咐安嘉慕明儿别忘了厨艺比试,一晃三摇的回府去了。
安然亲手做了醒酒汤端上来,瞧着安嘉言吃下去,才让仆妇撤了桌子。
上了香茶后,刚要避开,让他们兄弟说话,却听安嘉言道:“嫂子您别走,今儿嘉言过来是想说件正事儿,嫂子也当知道。”
说着,看向安嘉慕:“大哥我仔细想过了,如今我早成家立业,还在一起囫囵着过着实不叫个事儿,不如分开吧,嘉树还没娶媳妇呢,暂且跟着大哥,就我们二房头上分出来,安家的家业都是大哥一人挣来了,这么多年,我跟嘉树净跟着沾光了,嘉树没成家,能依靠着大哥,别人不笑话,可弟弟如今得居高位,若再靠着家里过日子,岂不让人笑话。”
安嘉言话音刚落,就见一娘一脚迈了进来,脸上神色大变,想是听见了嘉言的话,紧走进步过来,都未顾上行礼,就来搀丈夫:“老爷这可是吃多了酒,胡说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家,传出去没的叫人笑话。”
不想,安嘉言却仿佛铁了心一般,一把推开她,冷笑了一声:“谁笑话?谁家不是这么着,就是你们谢家,你爹娘这房不也是分出来单过了吗,你们谢家这样的大族都不怕人笑话,我们安家怕什么?
更何况,爹娘早丧,也早该分开过了,之前不分是因大哥厚道,如今我们哥俩都成家立业,更该着分家,也省的将来麻烦。”
谢一娘心里一急,怎么也未想到,不过一个婆子罢了,怎就引出这么多事儿来,不免看了安然一眼,低声道:“若是大嫂要分家,那我们也只能分出去了。”
安然愣了愣,这谢一娘是铁了心跟自己过不去,这一杆子打到自己这儿来了,见安嘉慕眉头紧皱,心里不免叹了一声,再能干的人,遇上家务事儿,也理不清,自古不就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吗,可见这家务事最难料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