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太子似乎并不太喜欢动物,她笃定这个要求他绝不会肯答应。

当真是孩子气,东宫那般多的珍宝,这人却只要几片鹤羽。

叶裕衣无奈道:“你想要鹤羽?一束可够了?”

左云裳摇了摇头,她热切又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叶裕衣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故意扯着他的袖子,放软了声音撒娇,“我想要一只白鹤,养在雍云宫日日都能看见,那多好看啊。”

叶裕衣眉心微皱,“白鹤虽好看,但到底是野物。这个不行,你换一换。”

左云裳只觉意料之中,面上故作失落的垂下眼。

叶裕衣话到嘴边又改成了,“若你喜欢,可以常去西苑看看。”

她眼中笑意与惊讶一闪而过,今天的太子似乎……格外好说话一些?

她咳嗽了一声,得寸进尺地试探道:“那我想去燕潭可以吗?”

自她那一晚在落水之后,太子就将燕潭封了不许人靠近。听说还有意将那个小湖都给填上。

自知理亏她也不敢再提,但总惦记着这件事。东宫中夏日里她最爱去的地方也就是那里了,湖中比宫中各处都要凉爽些,水汽吹拂在身上还能闻见花香,夏日景色宜人。无论是散步还是泛舟都十分惬意。

左云裳靠的太近,近的足够让他被她身上温暖的气息所包围,少女的眼眸水润明亮,清澈得像是溪水。

他喉结微动,想移开目光,却又无法控制得继续注视着她,难以轻易转动目光。

左云裳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些紧张,她细细地瞧着他,“我保证不会再掉进湖里了,上一次真的是意外。让你担心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好喜欢那个小湖,事情是我做的,湖是我自己跳进去的又不是湖把我拽下去的。你要怪要责罚便责罚我一人就是了,跟那湖没有什么干系。”

小姑娘长而卷翘的睫毛一下又一下忐忑的眨动着,他明知道她一贯嘴上没真话,装出可怜兮兮也多半都是骗人,却仍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哑声道:“好。”

左云裳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能说动叶裕衣,她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好什么?”

他唇角微勾,“不封了,你想去就去。”

“你同意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她问到最后,目光中已经有了几分警觉,像是一只面对突然出现的饵料不肯咬钩又馋的一直围着鱼饵转圈不肯离去的鱼。

叶裕衣挑了挑眉,“我平日不好说话吗?”

左云裳纠结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她斟酌着说道:“倒也不是不好说话,只是没有今日这么好说话。太子今日是怎么了?”

叶裕衣眼底带了笑,向她招了招手,她乖顺的附耳贴了过来,青丝自肩头滑落,有几缕扫过了他的手腕,堆叠在他的衣袍上。

发丝微凉,轻软如丝缎,发间香气馥郁。

他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垂头轻笑了一声,“被你这样看着,我总是很难拒绝。”

少年一贯冷漠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显得格外温柔,温柔得不像是太子。

气息吹进耳朵里,左云裳从头顶开始发懵,浑身僵硬,连舌头都好似麻了。

她忽地站起身,急急的退开几步,像只蹿开的兔子。

叶裕衣耳后微红,他咳嗽了一声,蹩脚的转开话题,“所以现在可以给我看看你手中到底藏着什么宝贝让你舍不得丢吗?”

她将紧握的手伸到他面前摊开,露出掌心中藏着的玉坠。

并不是什么绝世珍品,但看起来极为眼熟。

叶裕衣神色一怔,垂眸望着她手中那枚坠子片刻,伸手要去拿。

她赶忙合了手心,一把攥住玉坠将手藏在了身后,不满的看着他,“怎么还有送人东西还往回拿的道理。殿下未免太小气了些。”

“这是我当初亲手雕出送给你的那枚。”他的目光从坠子上移开,抬起眼看向她,语声渐轻,“我以为你早丢了,最多也就是锁在箱子的角落里。”

左氏在熙州也算有头有脸的家族,左氏娇养的大小姐身边向来不缺金银玉器。

他寄居在左家时身无长物与穷小子没什么分别,这枚坠子便也跟当时的他一般,放在左小姐的妆匣饰物都寒酸。

那时他没什么可给她的,待将她骗入东宫,便想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他以为那些珍贵的金银玉器可以打动她,她会喜欢。

他的人生苍白无趣,骤然遇见一抹亮色便拼了命的想抓住,将那只无拘无束的小凤凰拖入他的世界不愿放手。

可他从没想过,她扔掉所有饰物,最后唯一留下不舍丢弃的居然是这枚寒酸的坠子。

就像是他没有想过他用尽手段,给出无边富贵,人人俯首的许诺,自以为搭出了纯金的凤凰巢,引来的只是鸟儿伤心的悲鸣挣扎。

亲口听到她愿意留下已经是从意料过的大喜,恍如干涸的山谷下了一场大雨,令他如在梦中,难以置信。

此时见着她贴身带着的那枚玉坠,便如那湿润的土地中破土生出了一颗嫩芽,他方才有了几分实感,唇边笑容弧度越来越大,“原来你一直将它戴在身边,扔了所有的饰物,却没有扔掉它。云娘,你是不是……”

左云裳让他看得心头一跳,面上有些烫,她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不是,不是才不是。我浑身上下的首饰都挺值钱的,只有这个扔了也没人要,所以没有扔。你不要想太多。“

她加重语气,试图说服他,但故意加重的语气与急促的语声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叶裕衣被她打断话头也不恼,仍笑着看她,倒是把她看得恼了。

她不再看他,背过身在桌边坐下吃饭,“你不要再看我了。黄黄,你今天话好多。”

说是一回事,那边坐着的人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