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等她走出十米,他便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
她就知道他会跟上来,如同当年那样。
叶裕衣跟着她走了很远,耐不住性子开口道:“喂,你知道怎么出沙漠吗?”
左云裳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少年生的实在漂亮,只是眉眼尚且稚嫩,远没有日后让人胆战心惊的威仪摄人,瞧着甚至还有点好欺负。
当年她入了东宫便没有一天是舒服的,太子张狂,但她这个太子妃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两个人整日在东宫斗法,斗得鸡飞狗跳,左云裳吃了不少苦头,从未占到半点便宜。
左云裳心思微动,此时不趁着太子殿下落难好好欺负一下一雪前耻,更待何时。
她十分诚恳的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也是迷路了,这年头谁会沙漠里瞎逛啊。小郎君,你孤身一人进了沙漠,一定是特别喜欢这景色吧。”
叶裕衣神色越发阴沉了,他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也完全不认识路。
两个不认识路的人怎么出沙漠,难道她们要一起死在这里吗?
而且她不认识路,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方才邀请他一起走那气势更是有恃无恐。
左云裳迎着叶裕衣阴沉的目光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出去,但我有带水和干粮,小郎君走了这么久,也该渴了吧。”
她从马背上挂着的包袱里掏出装水的皮囊在手中晃了晃。
叶裕衣又开始警觉起来,他下意识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沙漠的高温本就已经让他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快烧的冒起烟来,干粮和水早在逃跑的过程中遗失,他甚至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好好喝一口水是什么时候。
他凝视了左云裳许久,漆黑的双瞳中翻滚着种种晦暗不明的情绪,左云裳心知他此刻恐怕已经在心里为她选好了死法,但她却是笑容更灿烂了些。
“你想要什么”
左云裳上前两步靠近他,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叶裕衣又惊又怒,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她做足浪荡姿态,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偏生眉眼间一派天真明媚,没有半分污浊欲念,让人生不出恶感,“小郎君生的这样美貌,我什么也不要,只想。”
她渐渐压低了声音,眼睛越发明亮起来。
叶裕衣耳朵红了个通透,他又气又恼一把甩开她的手,恨不能抽刀结果了她,“你,你,你竟敢如此!恶心!下流!你敢碰我,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千刀万剐!”
出身宫闱,他虽还未开荤,但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见惯了宫妃争宠谄媚,使尽下作手段,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也会被人窥伺美貌。还是被个没张开的小丫头!
她被一把甩开,便顺着力道跌倒在地,做足了柔弱模样,此刻满脸惊讶与委屈,“我只想听小郎君学一声狗叫罢了,这便要叫做下流?”
叶裕衣定定的瞧着她,薄唇微抿,周身的阴郁几乎要凝为实质,这般凝视了良久,他方才掀了掀唇,露出个不可置信的冷笑,“你要我,学狗叫?”
“对呀,”左云裳得寸进尺,她笑的格外天真灿烂,“学一声狗叫,我就把水囊给你。”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叶裕衣,一雪前耻的胜负欲让她激情澎湃,如鸡血上头。
东宫里她从未在叶裕衣手上尝过甜头,想起从前被叶裕衣支配的愤怒,她笑得更甜了。
叶裕衣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若目光可以杀人,此刻左云裳早已被碎尸万段,他声音微颤,“你,你竟敢!”
话未说完,人便一头砸倒在黄沙中,竟是被活活气昏过去了。
左云裳猛地跳了起来,她大惊失色,跪在叶裕衣身边将他翻过身来,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他的鼻息,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她怎么就是控制不住嘴贱呢,非要去招惹他,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还控制不住。
明明她这一次是想要好好待他的,怎么就忍不住欺负他。
发现这人还有气息,左云裳才算稍稍放下心来,她打开水囊捏着叶裕衣的下巴,小心的给他灌了一点。
她撑着下巴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望着叶裕衣,越想便越难过,眼中闪烁起泪光来。
不多时,叶裕衣悠悠转醒,他一眼便望见跪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她并未发现他已经醒了。
全无方才那张牙舞爪的得意模样,此刻她跪坐在一旁,白玉般的面颊晕开浅浅的粉,一双明亮的漂亮眸子让泪水染的朦胧湿润,一滴一滴的落着眼泪,眉眼间都是抹不去的忧愁与急躁不安。
叶裕衣心中微动,皱起了眉心,比起眼下这般模样,他倒是觉得她方才那副张牙舞爪活力满满的样子更顺眼些。
他闭上眼,咳嗽了两声,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左云裳胡乱擦去脸上的眼泪,连忙凑了过去,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你醒了!”
叶裕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是没开口说些什么难听话。
她一股脑的从包袱里掏出一大堆食物塞给他,像是叼着骨头给主人的狗子,亮晶晶的双眼让人根本难以拒绝,“快喝水,这里还有些干粮,你喜欢牛肉干还是猪肉脯其实我还带了些酸杏脯,你一定喜欢。”
叶裕衣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她忙不迭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腰,叶裕衣身体一僵,她自顾自的把他推着坐了起来便立刻放开。
少女怀中袖间幽暗的暖香缠在衣襟上,在鼻端挥之不去,他狼狈的移开视线,心中仿佛揣了只兔子,一下下用力撞在心门上。
左云裳将水囊推到他面前,垂头丧气的低声说道:“刚刚都是我的不好,你不要为了我生气,你身体虚弱,快吃些东西吧。”
叶裕衣瞥了她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方觉干涩的喉咙稍稍舒服了一些。
左云裳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东西,忍不住腹诽道,这个人倒是跟前世一样热爱装模做样,都落到这种狼狈的地步了,吃个东西还派头十足,那一小口一小口的让人看着都着急。
“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
叶裕衣拿着干粮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环视周围一圈,确定并无异状后才看向左云裳,“你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