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青鲤吓得一声尖叫,死死拽着颜倾拼了命地往前奔跑。颜倾赶紧掏出一把伞递给姐姐,又忙吩咐琥珀撑伞,叮嘱她和妙儿二人相互照看着,自己则拉着姐姐在前边死命奔跑。

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跟瓢泼似的从天而降,咚咚砸向了莲叶和水面,湖面被砸出一个个水涡,又溅起高高的水花,莲叶在狂风中左摇右摆,水珠子在上边滚来滚去,承接不了重重的雨水啪一声折断了翠盖跌下,白花花的鱼儿受不住水里的沉闷,在波里上窜下跳。

冲动到亭子里去的时候,亭子里面已聚集了不少躲雨的人。四人气喘吁吁地收伞,相视而笑,又相互帮整衣襟。

整片南湖被暴雨笼罩,很快起了厚厚的水雾,只见烟销荷盖,波浸游船,疾风骤雨在湖中肆虐不停,摧残莲花。

颜倾正与姐姐互相理着衣襟,忽闻身旁两个青衫男子开始畅叙谈笑,在听到“公子洲”三字时,浑身一僵,手里的动作也渐渐止住。

公子洲

那两个青衫男子起初在闲聊着辞乡远行后作为羁客的所见所闻,时而高谈阔论,说山外青山楼外楼;时而伤涕自挥,诉一路仆仆风尘与绵绵乡愁。却不知怎的,忽然扯到了“。”

只听其中一人道:“我此行去了晋中,见到了年少扬名的晋阳侯之子,还曾有幸成为他的座上宾。”

另一人接过话问:“可是晋阳侯与长乐公主的嫡子,那位人称‘檀郎再世’的公子洲?”

“正是正是。传言都说公子洲少年英才,小小年纪,风范已颇似晋阳侯;传言还说其妙有姿容,好神情,貌胜潘岳,因而赞他为“再世檀郎”,我以前不信,此行得见真人,方知那传言果然不虚,只是,魏晋南北人喜欢阴柔美,偏爱沈郎腰,而公子洲虽然丰神俊雅、形神修励,却无丝毫阴柔之气,虽不骁悍威猛,却十分擅长骑射。身后的女人更是趋之若鹜!排了几条大街都不止。”

“哦?你去他府上做客,想必,是见过了如云的美姬吧!公子洲就没赏个给你?

“是见过如云的美姬,我与众人一同坐于席上时,有美貌的歌姬弹唱,歌得珠圆玉润,娓娓动人;有袅袅婷婷的舞姬伴舞,舞得倾国倾城,荡人神魂;就连过来斟酒的侍女,一个个都生的国色天香。”那青衫男子说得眉飞色舞,视线不经意地瞥了过来,看见了颜倾她们几个女子。

此时,颜氏姐妹已经取下了被雨水浸湿的面纱,花容月貌尽显于人前。青鲤依然有条不紊地给妹妹整理衣襟,发现她手里的动作渐渐放慢甚至停了下来,好像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东西。青鲤抬眸去看颜倾的时候,颜倾迅速回过神来,继续加快手中的速度,很快为姐姐理完衣襟。

那青衫男子打量了四人一眼,看清了她们的衣着打扮,辨出小姐与丫鬟的身份,指着琥珀与妙儿跟另一个男子说道:“那斟酒的丫鬟姿色不知道胜出了这些丫头多少。”又指着颜氏姐妹二人继续跟他说道:“那斟酒丫鬟就跟她们小姐姿色差不多。”完了,又转过来看颜氏姐妹,忽然一眼瞥见颜倾脸上的胎记,皱了眉头道:“不对,不对,这个脸上有胎记的小姐比起那些斟酒的丫头差了远了,那一个倒是不错。”最后拿手指着青鲤。

“你说什么呢!”琥珀有些生气,要上前理论,被颜倾伸手拦住。

那青衫男子听到了,转首朝琥珀笑了笑:“姑娘,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说的都是事实。”

“哼!”琥珀后退一步,不服气地望着颜倾,颜倾走过来对她使了使眼色,让她不要生事。

安抚好琥珀,颜倾又忍不住抬眼去观那青衫男子,那青衫男子不再看她们几个,只继续跟另一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颜倾心中有些不快,这些不快倒不是因为被人嫌弃她丑了,而是又想起了前世。

前世,跟着江洲住在阜阳宅邸里的时候,她哪里见过什么美貌的舞姬歌姬,王楷说他身边没有女人,她原本就是被王楷安插过去给他当歌姬舞姬、以慢慢骗取他的信任的,没想到他后来直接让自己做了他的侍妾。

颜倾有些怀疑,原来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他身边其实美女如云,从来不缺什么歌姬舞姬,还以为他不爱美色,原来他年纪轻轻时身边已经囊括了这么多美女,肯定早就享尽了各种美色,江洲真是艳福不浅啊!

想到这里,颜倾心里难受至极,她都开始怀疑前世、他失忆前说的那句要娶她为妻的话了!

这时,那青衫男子的话语再次飘入她耳中:“那公子洲虽然少年风流,可他的风流却是表现在才情性情中,而那些纨绔子弟们的风流却表现在青楼!”

另一人听后则哈哈大笑,对答:“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那公子洲如今还未及冠,血气未定,不近女色自然是对的,壮年时,再醉卧美人膝亦不迟。”

“言之有理。”主动谈起江洲的男子也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江洲不近女色倒是真的,颜倾心中有几分欢喜,却突然生了一个怪异的想法:江洲出身高贵,身边这么多美貌的女人,他为什么会不近女色呢?也不是有病,前世,自己侍奉过他,倒是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的。难道真如方才那男子所言,血气未定,戒色养生?也对,前世,自己到他身边时,他不过刚刚及冠一年。

身边的男子继续高谈阔论:“公子洲丝毫没有那些世家贵族子弟的纨绔之气,何止胜过潘岳!依我看,他的处事风范更似战国四君子之一的信陵君,为人宽厚,明智忠信,又能礼贤下士,满座高朋莫不敬之,而与他相识的人从不以侯府公子之礼参拜他,却只唤他一声江郎!公子洲又能急人之困,乘车出行时,也从不先遣侍从唱喏开道,在所有世家子弟中,最得城中百姓拥戴!”

另一人长叹一声感慨道:“此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

听着听着,颜倾的嘴角一点一点不自觉地上扬,视线延伸至远方雨雾中那层层叠叠的波浪,有溶于雨水的莲花清芬一丝一丝袭入她鼻腔。

青鲤一直在观察着颜倾,颜倾脸上所有的神情全都落在了她的眼中,慢慢走近颜倾的时候,颜倾还独自沉浸在喜悦中,青鲤见她视线飘忽不定,并不像是在观雨中南湖水色。出于好奇,便悄悄凑近了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问她:“小鱼儿,你想起了什么乐事?这么高兴?一直合不拢嘴?”

“啊?”颜倾赶快抿紧了没合拢的嘴,闭了一会儿,面对青鲤疑问的眼光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没想什么。”

青鲤也不再过问。只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雨幕,听着亭子里的人七嘴八舌地闲聊,只等这场暴雨收住雨脚。

又过了一阵儿,雨势渐渐小了,风势也渐渐弱了,亭边的细柳逐渐停止了摆动,柳叶被洗得油亮,慢慢往地上滴着新承接的雨水。雨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细细地下着,像天地间斩不断的丝线。

避雨的人陆续散了,身旁两个谈笑的青衫男子也撑开伞走了。颜倾记得今日应该不会再来场暴雨了,侧首对青鲤说道:“姐姐,下的小了,可以走了。”

青鲤有些担心,侧耳倾听,雷声依稀可闻,仍在远处沉闷地轰鸣。担心一会儿还有一阵雷雨,便犹豫道:“要不,再等一会儿吧,走的路上万一又下起来了呢!”

颜倾望着天色说道:“不会了吧,避雨的都走了,姐姐啊,你这个时候知道担心了吧!今早出发前怎就没想着备下一把伞呢!”

青鲤刮了刮她的鼻子:“还是你这个丫头考虑得周全!既然你说不会再下了,那我们赶快走吧!早些回去。”

“哎。”颜倾应了一声,去唤琥珀和妙儿。琥珀和妙儿正蹲着身子蜷在亭子一角,用捡来的石子儿面对面玩着双陆,听到颜倾的呼唤,二人匆匆糊了棋子,起身跟了过去。

路上,琥珀想起那个青衫男子今日奚落她们的话,他奚落自己就算了,还说她家姑娘长得连那个公子洲身边斟酒的丫头都不如。琥珀真是越想越气愤,但观姑娘脸色,发现她似乎并没有不开心,反而哼起了小曲儿,这要在以前,姑娘准要一个人闷闷不乐好几天吧!想到这里,琥珀又释怀了,姑娘真的变了呢!

见她家姑娘眉梢间还挂着喜色,毫无生气迹象,琥珀也来了兴致,兴冲冲地上前一步打趣颜倾:“姑娘啊,你今日有没有仔细听那两个人谈论那个什么公子洲啊!”

“嗯?”颜倾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答道:“哦,听到了,没怎么注意呢!”

琥珀笑嘻嘻地说:“他们简直要把那个公子洲捧上了天去,这世上真有这么好的男子?如果真有,那一定也只有我们家姑娘才配得上呢!”

颜倾听了,嘴上不说,心里却喜滋滋的,也笑嘻嘻地,顺手摸了琥珀的脑门一把:“你这小丫头,小嘴儿真甜!”

青鲤闻言也笑了,接过话道:“琥珀啊,你还真是个天真的丫头,人家公子洲是什么出身,什么来路?咱们颜家不过是个经商的庶族,颜家的女儿只怕给那些普通的世家子弟做个侍妾都不配呢,更别说出类拔萃的公子洲了!再说,人家公子洲身畔美女如云,和江氏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数不胜数,人怎么也挑不上我们这种小家碧玉呢!”

琥珀的心境顿时黯然,颜倾的心境也黯然了,不过,“不自量力”的颜倾还是蛮有信心的,前世都遇上了,今世怎么就遇不上了?

在颜倾的记忆里,王楷好像比江洲年长了一岁,王楷今年十八,那江洲今年十七岁。颜倾在心里默默念着:江郎,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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