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发现了呢?
她相信楚素阳肯定忍不住跟那个男人私会。
楚重阳并不是个多会隐藏心思的人,她非同寻常的动作,楚素阳全部看在眼里。无奈之余,又有些甜蜜,实际上,楚重阳猜的没错,那个成日打着拜访缪先生而跑来山庄的青年,的确是对她有意。
不过,介于双方身份的原因,他们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做出格外的举动。
青年瞧她目光太过炙热,连蠢笨如楚重阳都有所察觉,还能有假么?不过除此之外,她再不能得知更多了。
楚重阳跟在她身边只想捉奸,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怎么打过照面。只是,那男子只要来了山庄,每日都会在缪先生面前赋诗一首,不过半日,青年作了什么诗,便会传遍整个山庄。
不通诗文的楚重阳当然看不出什么,但楚素阳却是一眼就明白了那人鸿雁传书,是在向她表白心意。
每每想到青年言辞字句中的赞美之意,她就又是欢喜羞怯,又是自卑忧虑。
青年从三年前开始,就频频表现出好意,那时候她总是不放在心上,从来都能躲多远是多远。然而这三年来,青年一直不曾气馁,她自己也受过其不少次恩惠。楚素阳从未被人这样珍视尊重过,便是铁打的心,也开始软化了。
与此同时,她又担心,自己容貌有缺陷,且家中长辈不关心,自己的亲事会不会合乎心意,实在难以预料。
好在缪先生十分看好青年,知道他的心思,也存了撮合的意思。师母此次邀她前来,正是想要确认她的心意,也好提醒青年去楚家求亲。
楚素阳踌躇良久,终是下不了决心。
自己生来带残,早已做了独孤终老的打算。婚姻大事,从来不曾预想,此时稍作展望,也总是恐惧大过欢喜。
世间情爱事,总是磋磨人心,害人不浅。她相信青年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也相信青年愿意与她携手到老。可她迟疑的是,若他当真见过自己的完整容貌,这份感情,是否依旧坚如磐石?
青年貌似知晓她的犹豫,也不催促。只时常拜访缪先生,缪先生便接机让她为客人上一杯清茶。两人擦肩而过时,四目相对,瞬间分别。
师母心疼她,总是抓住机会劝她,劝她放开些胆大些。也时常有意无意提起青年的好。楚素阳陷入这甜蜜的忧虑中不可自拔,自然懒得在意楚重阳贼眉鼠眼有意探听。
可越是如此,楚重阳越是坚定自己发现的事情极为重大。
如今府里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亲事都定下来了,唯独她跟楚燕阳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着被人笑话。不过楚素阳是个例外,家里没有人关心她的亲事,外头也无人向她提亲。在楚重阳的心中,楚素阳是注定嫁不出去的。
想到楚阳娿不愿意带她去宁家,她就很不高兴。这一次,她一定要探清楚素阳的秘密,回去好吓她一大跳。
然而楚阳娿一点都不关心她们有什么大不了的发现,她在宁家逍遥自在,每日不是陪着老太太吃饭聊天,就是躲在屋子里跟宁安表姐说悄悄话。
因为宁家要办喜事,远处的亲戚们都提前来了,宁家空前的热闹。宁安这个准新媳妇,少不得被姑妈婆娘们拉过去传授一些为人媳为人妻的小经验,每到此时,宁安就羞得满面通红。随着婚期越近,楚阳娿都开始紧张,当事人宁安,却坦然的很,一点不像个快要楚家的新媳妇。
这天晚上,两人又躲在被子里聊天,楚阳娿忍不住问她:“表姐,你不紧张吗?不害怕么?”
“当然紧张,至于害怕,到没有,我为什么要害怕?”
“成亲呀!”楚阳娿小声说:“你想一想,成亲之后,就要去别人家生活,就要跟一个陌生人生活一辈子。有什么事情,也要自己解决,而且不久之后,还得生孩子,那之后,就再也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因为要负起很大的责任,想想就很恐怖。”
“是挺恐怖的,不过,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宁安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身体修长腰肢曼妙,侧身躺着,小小的胸脯被挤压成了山丘与沟壑。她像以前一样,一只手搭在楚阳娿身上,小声地在她耳边说话:“再说,我嫁的又不远,有什么事,派个人很快就递信回家了,祖母和母亲都在,我还有父亲叔伯兄弟们,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帮我出主意,想一想,也不多可怕。”
“那倒是。”楚阳娿觉得吓紧张的是自己,她想要结了婚就得生孩子,这才是最恐怖的一件事。
宁安看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晓得在想什么可怕的事,忍不住捏了她的脸,笑说:“官儿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你自己呢?”
“没有。”
“有也没什么,你只要想一想,人总要成亲,且这个年纪,要是成不了亲才真的可怕呢,这么一想,就不会害怕了。”
结婚固然可怕,但这里不是现代,女孩子家家的,要真成不了亲,那才是真的恐怖。
楚阳娿想起楚天阳的说法,男权社会,聪明的男人们不亲自逼迫女人,他们制定规则,让女人们感激涕零地捡起锁链捆绑自己。女人们获得社会权利的机会,一开始就被封死了,封死的方法,就是告诉她们:女人不可以抛头露面,女人要三从四德。
楚阳娿觉得她不应该去想楚天阳的话,因为这些话他可以说,自己,不行。因为很多东西,大家都明白,只是无力改变而已。
楚阳娿问宁安:“表姐,你喜欢未来的姐夫么?”
“喜欢。”宁安毫不犹豫。
楚阳娿惊奇了:“你跟姐夫连面都没有见过几回,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的?”
“知道名字,知道模样,就可以喜欢上了。”
“啊?”
“官儿,那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改变不了这个现实。我论我怎么想,往后我都是要与那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若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会非常难过的。所以就算不喜欢,也要让自己慢慢开始喜欢。官儿你不是也一样么?再过几年,你也要跟云家公子成亲,你喜欢他,以后很多事情都可以忍受,你若不喜欢她,你的日子便会非常难过。”
楚阳娿不说话了,宁安见状,问:“做什么突然愁眉苦脸的?”
“我道没这个担忧,我其实挺喜欢云起的,但最近这段时间,读者们老挑剔我,说我傻兮兮,除了跟爹爹撒娇之外什么都不会,比不上佩阳连燕阳都比不得。还有一个123,每天写几千字批评我,弄得我剧情都不晓得怎么走了。还说我发花痴不对,怎么能这么容易喜欢云起,根本就是个蠢货。”
“别理会,她们是想看你霸气侧漏大杀四方呢,可是同样的事,撒撒娇就能办到,何必去大杀四方?佩阳跟燕阳她们争的,哪一样是你没有,而需要去争的?若当真你与佩阳燕阳的位置调换,她们又该挑剔你憋屈,骂你爹爹是人渣了。”
“爹爹才不是人渣。”
“所以呀!”宁安摸摸她的头:“她们说你不该喜欢云起,不过是怕你镇不住那人,以后会吃亏。可咱们不是受尽磨难的深宫怨妇,咱们是二八年华的青春少女,喜欢个人怎么了?作者是你亲妈,总会让你圆满的。”
“我也觉得,云起长得好看,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而且我要是真的不喜欢他的话,那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楚阳娿忍不住跟表姐提起自己定亲的事,之前自己仗着爹爹宠爱,想着婚姻自主。爹爹也的确是答应了,可见了云起之后,他是怎么说的?跟云家婚事根本没有取消过,订婚日子还是按照原计划的,因为爹爹觉得她一定会喜欢云起。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可要是反过来想一想,要是她当时没有觉得喜欢云起呢?亲事依旧会按照原计划定下,那时候自己伤心闹腾也没有用。而且想想大姐姐丹阳定亲前,说的是挑选了人,让丹阳自己亲眼瞧瞧。丹阳的确亲眼瞧了,但让她瞧的人,却只有英国府公子一人,若当真有得选择,怎么会只带一个人来让她瞧呢?高门女孩的所谓自己亲眼瞧瞧,也不过实在家族选择之后的范围内做出有限的选择而已。被规定了的选择,还能叫什么选择?
楚阳娿自己十分庆幸云起有那样一张绝色的脸,这让她很容易喜欢她。正因如此,才让她对成婚以及婚后的生活,是满怀期待。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是真的不喜欢云起,那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现在的她才十几岁,还有几十年可活,前世今生,从未谈过恋爱。这个世界,也不像前世那样很容易就能离婚。要是对婚庆没有一点期待,那么,她要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生活几十年么?还是某一天遇上什么人,然后去挑战家族挑战父亲,好争取自己的所谓婚姻自由?那个人,是否跟云起一样让她心动?既然如此,那个人,与现在的云起,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阳娿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突然就开始掉眼泪。她不怕自己喜欢上别人,她不怕深爱任何人。在感情上,她从未受过伤害,她能够毫无顾忌地去热爱她所热爱的一切。她只是怕,自己那么喜欢云起,而云起,却不怎么喜欢她。因为于自己而言,她未来的丈夫云起,只是唯一,除他之外,自己再无选择。而自己于云起,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