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走一拔又来了一拔,冷凡将包里所有的糖果、饼干、肉干等食物都分发他们后,情不自禁自言自语道,他们好可怜!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幸福!
他们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耀光指着不远处奔流而过的黄浦江,情绪激动且无奈地说,这条江被称作母亲河,可这江里每天都能打捞出孩子的遗骇!这实在是个讽刺。有些孩子家里养不起就只能卖掉,算是给他们寻一条活路,总比亲眼看见孩子饿死强!
走到黄浦江边时,耀光指着岸边更简易的棚子说,刚才那里还算好的,这里才是最穷的。那边很多草棚子连在一起的叫滚地龙。很多到上海讨生存的灾民就住在那里面,喝的,用的、穿的,没一样不缺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队出殡的人群迎面走了过来。冷凡有些害怕躲在耀光身后。
几个男人神情肃穆地用一块板子抬着死者,死者只用一张不大破草席遮盖,穿着露脚趾破黑布鞋的双脚还露在外面。一个40多岁的妇女嚎哭恸天,你走了,让我们娘四个怎么活呀!,妇女的身后跟着三个眼泪婆娑的孩子。大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小儿子只有七八岁。
耀光难掩心中沉痛,不是累死就是病死的!这家一定很穷,连孝衣都穿不起,只能扎个白布条!
冷凡紧锁着眉头,问他们以后要怎样活下去?
耀光叹着气说,改嫁,帮佣,当童工、只要有口气在,总要设法活下去。
冷凡无语。
见冷凡一路拍了许多照片,耀光问,拍了这么多,可有什么想法?,
我现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反正先真实记录一下,也许以后能有机会能开个摄影展,我想通过这些照片让更多的人知道,战争是什么!她突然又问耀光,我看过地图,日本不过区区一小国,我们为什么打不过它?
国家之强大,企能以国土之疆域、物产之丰盈、民众之多寡衡量呢?耀光若望向远方,话却是对冷凡说的,制度的堕落、信仰的缺失、军力的涣散、经济的崩塌……这些就是这个国家的宿疾,也注定被动挨打!
冷凡觉得耀光讲的很深奥,听的有些事事而非。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枪,就算小孩也有可能打败壮汉!对吗?
你这样理解也对。耀光苦笑了一下,冷凡绝不是一个可以论谈家国的人选。
冷凡问,上海有没有提供人道援助的机构?
还不少,不过都是车水杯薪。
刚刚还沉在阴郁当中的冷凡又变得充满希望,有总比没有强啊,你改天介绍一个给我。
耀光的目光闪出惊喜之色,对冷凡说,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会关心他们的生死。
你真当我是败家大小姐?冷凡颇为得意地说,跟你说吧,在美国时,就当过义工。去福利院陪孩子游戏,帮红会帮助募捐……我都做过。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难怪你会背上一包的食品。耀光回想起自己在冷凡现在这个年龄时,还没有她这样的思想、经历,只想着谈一场柏拉图似的恋爱呢。
你看那里!冷凡指着一个十几米开外的棚户简屋。屋门前的杂物堆上摆放着五六盆用布鞋、瓶子当花盆的花,其中一盆还开出几株淡黄色的小花,这在烂旧的棚户区显得格外抢眼。
冷凡感慨地说,无论眼下如何困苦,这家人至少对未来还抱有希望,是不是!
这让耀光突然涌起一动感动,他想到了芯语,她走时没留一滴眼泪,就是因为对中国的未来心怀憧景。
冷凡拿起画板,快速素描眼前的景象。看着表情严肃而专注的冷凡素描时,耀光忽然觉得她本身就是一幅很美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