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棋楠离开第一年的中秋节,卫昇喝得酩酊大醉,让安盛扶着去了含冰殿,独自在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一夜。第二天,他下令封了含冰殿,所有陈设原封不动,连着他赠给她的步摇东珠,都还摆在打开的妆奁里。
从此,他再也没踏足含冰殿一步。
孟棋楠离开的第二年,朝臣见后宫凋零皇嗣无继,上书恳请重开选秀,卫昇压下不表。同年太后薨逝,卫昇以国丧为由,禁民间三年嫁娶,自己则终身不纳新妃。
转眼,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春风回暖吹散了积雪,禁宫的楠木堂里,雪砌白马也开始融化,雪水滴滴答答流淌一地,浸湿了卫昇足下华履。
他弯腰掬起一捧剩雪,覆上马背,想修整形状破损的马儿,可是雪化得很快,没多久雪马就成了一堆残雪,形状模糊不辨。
料峭春风掠过耳畔,带来多年以前的一句话。
“表叔公,我要做匹小白马。”
雪色模糊了双眼,卫昇眼睁睁看着白马融化成水,不知去了何方。
纵使他乃一国之君,对此也无能为力。
“皇上。”
安盛陪着卫昇,看他独自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终是忍不住出言相劝:“您该用晚膳了,咱们回蓬莱殿罢?”
卫昇没有搭理他,不知是否听见了他的话。最近两年多来,卫昇愈发沉默寡言,除了处理朝政,他最常做的事就是静坐发呆。
安盛早就习以为常,堆起笑脸道:“过两天就是中和节,听说南山那边开了好多花儿,有杏花、瑞香、千叶茶花……皇上,咱们去那儿看个花景怎样?这么热闹好玩的地方,若是以前贤妃娘娘还在,肯定喜欢……”
卫昇身子一僵,回头过来冷眼看他。
安盛一副“不慎”说漏了嘴的样子,顿时噗通跪下:“小的该死!请皇上恕罪!”
卫昇无动于衷,又淡淡瞥开了头,低眉垂眸。
良久,方听他黯然说道:“下去准备吧。”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晋西山区,有个偏僻的西河县。说起这一穷二白的西河县,不提不得三年前那场旱灾,当时西河水枯,井里也打不出水来,数万农户吃水都成了困难,更别提汲水浇灌农田了,百姓们只能看着庄稼干死,眼见马上就要颗粒无收、饿殍满地,一场惨祸不可避免。这时,朝廷派了赈灾的官员来,发放救灾粮食,再组织当地青壮年到百里之外的湖泊开渠引水,救了这一方百姓。西河百姓感激这位青天大老爷,自发送匾赠旗,在他回京之时跪地相送十里。
这官也是个好官,有感当地百姓诚心,又见西河县土地贫瘠生活疾苦,百姓中识字的不过千之一二,委实蒙昧。于是他自愿填补西河县令的缺,留下当了这里的父母官,从此以后开学堂兴水利,做了许多实事,造福一方。
他姓顾名沉,字子渊。
除了仁心仁德的青天大老爷顾子渊,西河县还有两个名人。此二人都是县老爷的家从,一位是大夫一位是师爷。大夫姓苏,他妙手仁心能起死回生,在县衙旁边开了个医馆,西河百姓有个头疼脑热都爱上他那儿看。特别是姑娘小姐们,连手指头被针扎了个小眼也要找苏大夫包扎,只因这苏大夫极为貌美,宛若春娇扶桑花,一颦一笑就能勾了女子的魂魄去。
黄莺啼春的一日。县衙医馆刚开门,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拥搡进来,把苏扶桑围了个水泄不通。
“别挤别挤!排队!一个个看!”
当年善堂里的小乞丐已经长大了,穿着靛蓝的小厮衫,跟随苏扶桑学习医术。他挥舞捣药的石杵,凶神恶煞地威胁来“瞧病”的人。
苏扶桑温柔唤他:“仲儿,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