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衡不语,赵权将黑子扔进了棋盒中,长身而起,道:“你过来!”回到案几旁,取出一份图纸展开,焦衡忙过去,与赵权细细地推演战事。
两人商议了快一个时辰,焦衡领命,赵权便与他一同出来,却见阶下的长亭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小块馒头正在逗一地上的一只鸽子,笑眼弯弯的模样,那只鸽子似乎并不领情,昂然地踱着步,并不理会长亭。
似是听到赵权出来了,长亭将那块馒头仍在了鸽子面前,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对着赵权和焦衡,问道:“王爷这是要出去吗?”
赵权本是冷着脸,却不防长亭笑得毫无芥蒂,看了她一眼,却未说话,长亭见赵权不说话,自然就看向焦衡,焦衡见赵权尚未开口,自己哪里敢多嘴,又不忍不理长亭,只极轻地点了点头。
长亭见赵权不理她,虽不恼,却也不想再去触他霉头,低着头看那只傻乎乎的鸽子。
忽然,鸽子振翅一飞,落在了赵权肩头,长亭循声望过去,只见那只鸽子站在赵权肩头,极亲热地啄了啄赵权的肩,又偏头看了看长亭,颇为鄙夷,再看赵权,神情竟与那鸽子如出一辙。
长亭对着那鸽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赵权心情好了很多,斜睨了一眼长亭,施施然笑了笑,又侧头逗了逗自己肩上的鸽子,甚是满意这畜生。
赵权一拂肩,那鸽子便自行飞起,落在了房椽之上,赵权拾阶而下,站在长亭面前,道:“随本王去看看你救回来的那位姑娘。”说完便提脚往外走去。
长亭忙跟上赵权,还回头看了看那只鸽子,背着赵权,低声啐道:“不知好歹的畜生,也不看看你巴结的是谁,有你好果子吃……”
赵权嘴角微扬,却当做没听到,大步往长亭的院子走去,长亭不时扶一扶头盔,悻悻地跟着赵权,心中暗暗可惜不能出府。
赵权步入挽月楼,却并未去那位姑娘的房间,径直进了厅堂,侍女们纷纷行礼,赵权随口问左右道:“那位姑娘的伤情可好些了?”
侍女绿翘上前回道:“回禀王爷,这位姑娘自昨日救回来之后,便一直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昨日太医来瞧过,说这位姑娘外伤未愈,又兼落水,惊惧忧伤,伤及肺腑,所以这病就来势汹汹,幸而这姑娘求生意念甚强,依太医之见,若能这高热能退下去,倒也无生命危险,太医已经开了药方,昨晚奴婢们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这位姑娘的高热倒是退下去了。”
赵权听罢,点了点头,吩咐道:“那你等好好照料着,等这位姑娘醒了便报与本王……”
说着不禁看了看身边的长亭,见她两眼下一片青黑,本以为是晨起太早的缘故,现在看来,昨夜她定是没少跟着去折腾。
忽而冷声问那侍女道:“那她呢?”说着看向长亭。
侍女诚惶诚恐地回道:“江姑娘昨夜也照看了许久那位姑娘,奴婢们劝过之后,便去歇息了。”
赵权看了看长亭,却对冷冷地那侍女道:“本王让她呆在府中,是让她做这些事的吗!一个病人你们都照看不了,要来何用!”
侍女吓得脸色发白,忙跪了下去,一屋子的侍女都跟着跪了下来,只听绿翘颤声禀道:“请王爷恕罪!奴婢们再不敢了,请王爷恕罪……”
长亭眉头紧皱,又是因为自己责罚他人,而原因不过是自己做了他不希望自己做的事,难道在他心中,自己定要如扯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才能如他所愿吗?这人掌控欲太强,根本不会理会别人的想法,甚至长亭有丝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将别人当做“人”来看呢?
长亭忍了忍心中之气,上前抱拳道:“王爷息怒!长亭身份卑微,实在不必如此,若王爷不喜欢,今后我不做便是了,请王爷不要责罚她们。”长亭低着头,不欲再与他辩白,认错便是,心中却泛起阵阵冷意。
赵权见长亭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稍是宽慰,虽知她心中必是不满,但能低头认错,也算有些进步,她这样桀骜不驯的性子,要扳过来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慢慢磨一磨也不是难事。
赵权和悦地对长亭道:“本王有事要出府,你便不用跟来了,也不必去侍卫所,在你自己院子里好好呆着。”
说着顿了顿,道:“明日别让本王看见你这般形容委顿……”
长亭低声应是,也不再说话,赵权心情看来还好,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眉道:“你这屋子东西都旧了,早就该换过。”
说着对地上跪着的绿翘吩咐道:“好好儿把你家姑娘的屋子收拾一下,缺什么去张勉那儿领。”
绿翘应了声是,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赵权看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长亭,抬脚就往院子外走去。
长亭慢慢抬头看着赵权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叹道;师兄,你究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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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子时已过,长亭正在安睡,却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亭坐起身来,撩开床帐,外间的侍女还未醒,长亭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真是冲着挽月楼而来,急忙下了床,从旁边拿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长亭正在系襟带,就听院外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外间的侍女也被惊醒了,起身见长亭已经穿戴好,满脸惊忧地看着长亭,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深更半夜,又是王府内院,只怕不是什么好事,长亭虽是皱着眉,神色却很冷静,沉声道:“没事,我出去看看。”
侍女担忧道:“姑娘……这……”
长亭朝她点了点头,顺手拿了剑,打开了房门,往院中走去。
红棠等侍女也纷纷从自己的房中出来,无不一脸惊惧,长亭站在院中,朝院外扬声问道:“院外是何人?”
院外静了静,只听一人高声道:“江姑娘,王爷派我等前来接姑娘,请姑娘速速前去!”
长亭想了想,赵权若要对自己不利,根本无需这般大费周折,再者他要擒自己,也不是容易的事,长亭握了握手中的剑,心中涌起强大的自信,亲自上前去开了院门。
院外站着一队侍卫,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夜色迷蒙,也看不清模样,那人见长亭开了院门,抱拳问道:“江姑娘可是在里面?”
长亭抱拳回礼,回道:“我就是,不知这么晚了,王爷找我有何事?”
那军士没想到竟是长亭亲自来开了门,抱拳道:“江姑娘,王爷只是吩咐属下来请姑娘过去,事情紧急,还请姑娘速速前去!”
长亭略一沉吟,沉声道:“好,请带路!”
那军士向长亭抱拳行了一礼,便面色肃穆地转身融入夜色中,长亭正要出门,红棠等人在后面担忧地叫道:“姑娘……”
长亭回头向她们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我去去就回,没事的,你们先去歇着吧。”说完就快步跟着那群侍卫去了。
长亭目力很好,又身负轻功,那群侍卫虽是走得很快,长亭却丝毫没有落下,长亭对这些路还是很熟悉,看这军士带路的方向,应该是往前院赵权的书房前去。长亭心中狐疑,赵权有什么事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没多久,长亭就到了赵权书房的院外,院子里灯火通明,晃如白昼,不时有人匆匆出来,为首的侍卫进去禀报了,便马上请长亭进去,长亭看这情形也知事关重大,皱眉快步随着那人进去了,一路见着几个人行色匆匆地走出来,一脸凝重。
刚进书房,就见赵权站在案几旁,以手敲点着桌子,吩咐着张勉什么事,长亭不便上前,便站在门口候着。
赵权吩咐完张勉,张勉领命而去,赵权侧过身来,长亭上前几步,拱手行礼,“王爷。”
赵权神色肃然,一双浓眉微微地皱着,他上前几步,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云程去了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