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尚可喜,其父尚学礼乃是东江总兵毛文龙的部将,殉国后荫封了他的儿子,尚可喜才得以一步步晋升为广鹿岛副将。
毛文龙被袁崇焕杀害后,东江镇的混乱日复一日,继任的陈继盛、黄龙先后死于非命。到了崇祯七年,沈世魁计划重新统一东江镇,打上了尚可喜的主意,结果却导致了尚可喜降清。而这个沈世魁则是东江镇的最后一任总兵官,续顺公沈志祥的叔叔。
降清以来,尚可喜也是屡立战功,从智顺王到平南王,一路杀到广东,制造了广州大屠杀,据收尸的和尚记述,不下七十万人遇难!
如今的尚可喜,大喇喇的坐在大殿上,年已五十,衣着华贵,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富贵气。看似是个面团团的富家翁,可是不经意间透出那缕缕寒芒,却是一如当年。
“一纸书信,就想要本王背叛朝廷,陈文小儿是昏了头了吧。”
翻来覆去的看过两遍,信封和信瓤从粗糙的手指上滑落,在那张垫了虎皮的太师椅上换了个姿势,尚可喜看向那明军军官的表情也是一脸的轻蔑。
“尚副将看不懂我家大帅信上写的,大抵也应该知道洪督师是个什么下场吧。”
“放肆!”
东江镇副将是尚可喜在明廷时的最后官职,使者此言一出,大殿上的那些武将一个个的便唾口大骂了起来,更有甚者甚至把佩剑拔了出来,作势就要宰了这个信使。
使者如此,座上的尚可喜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也,继而问道:“这些话是你家大帅教给你的?”
尚可喜一开口,他的那些部将们立刻收住了喝骂。看也没看这群家伙,那军官直接向尚可喜回道:“正是如此,我家大帅说了,烈皇在世时的副将,现在也要值钱不少了。是做一个死的鞑子藩王,还是做一个活的大明藩王,汝可自决!”
“好胆!”
口中迸出了这两个字,尚可喜继而喝道:“来人,把这厮给本王拉下去砍了!”
王府亲兵上前,作势欲押,那军官虎目圆睁,瞪了那两个亲兵一眼,却自顾自的转过了身,往殿外走去。反倒是那两个亲兵却只得跟在了后面,仿佛跟班一般。
就在这时,尚可喜的长子尚之信却蹿了出来,大声向他父亲说道:“父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厮是来送信的,略施薄惩即可,杀了他反倒是堕了咱们平南王府自家的威风,让陈文那厮小视。”
“本王是大清的忠臣,与这些贼寇没什么好说的。你若再劝,就滚出王府,莫在说是我尚可喜的儿子!”
说罢,尚可喜便怒气冲冲的往后殿走去。倒是尚之信却愣在了当场,看样子是断没有想到他父亲会如此勃然大怒。
“世子还不快去给王爷道歉。”
“多谢金先生指点。”话音未落,尚之信草草一礼,就大步追着他的父亲而去。
说话之人,叫做金光,乃是尚可喜最亲近的谋士,被尚可喜称之为是子房再世。金光回过了尚之信一礼,紧接着又对一个王府亲兵附耳说了两句,但见那亲兵冲出了大殿,金光也追着尚之信的脚步跟了过去,只是走到尚可喜的太师椅旁,却顺手捡起了那封书信,继而揣进了怀里。
待到金光赶到后殿时,尚之信已经被尚可喜轰了出来,好生安抚了两句,金光便要尚之信在门外等他,而他则大步踏进了后殿。
“金先生,这陈文小儿竟然派人跑到老子家里来训斥老子,实在欺人太甚。”
见尚可喜还是这么一副气哼哼的模样,金光却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自顾自的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尚可喜的对面。
“王爷,形势比人强啊,现在南北交通断绝,咱们的处境也就比耿家好点儿有限。可是李定国的大军现在已经在围攻新会了,吴帅和由帅能守上多久还很难说,但是八旗的援兵却肯定是来不了的了。陈文掐着这个时候派人来,就是算准了这些,逼着咱们按照他的节奏来。”
“这些本王不是不明白,只是这姓陈的实在是,实在是,哎。”
李定国的大军在上个月的二十九就已经开始了对新会的围城,虽说李定国本人没有出现,但是尚可喜却并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他麾下的两员大将,吴进忠和由云龙已经在城中协守,可他却也知道那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必守之城的道理,现在长江以南的明清力量对比已经出现了反转,造成这一切的陈文更是将援兵南下的道路堵了个严丝合缝,想要解围实在是不可能了。
然而,陈文的口气也实在太过骄横,什么死的活的,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着实让他气了个不行。
金光知道这时候没必要再劝说,尚可喜生气,但却并没有失去理智,此前洪承畴身死的消息传来,他们也曾讨论过,由此他才会自作主张。眼下既然相顾无言,于是他便掏出了那封书信,细细的品读了起来。
刚劲有力的字迹证明了这是出自一个武将的手笔,其中用词、用典也恰到好处,说明了这个武将并非是那等一夫之勇,结合这些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个智勇双全的儒将。
越是读下去,陈文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也渐渐成型。然而,当他看到这封书信的末尾,捏着信瓤的手指竟是一抖,书信飘忽忽的就落到了地上。
眼见于此,金光连忙将书信拾了起来,继而更是颤颤巍巍的指着书信最后的那段话向尚可喜问道:“王爷,这可是真的?”
早已预料金光会有此一问,尚可喜却还是叹了口气,才对他说道:“这两个混蛋,呵呵,十有八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