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马总兵,我家大帅可还安好?”
“马总兵此来,可是要裹挟我等附逆的?”
相比久在台州的左营游击,中营的中军守备乃是水师总兵的亲信,第一个反应便是询问他的将主如何。
“无恙。”
得知自家将主没死,中营的军官们无不松了一口气,便是左营的军官也多有如此的。看了看身边的同僚,左营游击扶在佩剑上的右手却并没有松下来。
此时此刻,大堂中马信带来的只有四个面生的军官,虽说看上去总觉得这几个家伙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可他们台州水师却有十几个军官在此,以众凌寡还是颇有胜算的。若是出了大堂,整个总兵衙门里面、整个海门卫里面更都是他们的台州水师的将士,马信想要逃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是举兵而降,还是把马信和他带来的人都宰了,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举兵而降,那以后就只能跟着大明混了,换言之就是只能在浙江明军中谋生了。可若是杀了马信,台州绿营降明,南塘营已经进驻府城的今天,守住海门卫已经是不能的事情了,只能乘船远遁,军中多是台州本地士卒,唯恐军心不稳。况且,马信敢带着这几个人前来,想必也早就做了准备,天知道会是什么。
转瞬之间,左营游击的脑袋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来回权衡,以至于满头满脸的汗水已经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咽了一口唾沫,那左营游击才开口问道:“马总兵声称我家大帅无恙,可有证据?”
左营游击的言下之意分明,若是水师总兵都不能幸免,他们只怕也未必能在明军那边落得了好。此言一出,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的水营军官们纷纷将视线重新投诸到马信的身上,一个个也不由得将手按在了剑柄、刀柄上面。
此时此刻,大堂内的气氛已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双方的呼吸愈加的沉重起来,便是马信带来的那几个军官已经在互相使着眼色,选择下手的目标。
“我便知道会是如此。”
下一刻,只见马信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一个军官,将怀中的一封书信掏了出来。只是他却并没有交给左营游击,反倒是给了中营中军守备,明言由此人来辨认是否有误。
中营的那个中军守备接过书信,前前后后看了几遍,便向身边的几个中营军官使了颜色,单膝跪倒在马信的面前。
“卑职等谨遵号令。”
水师总兵意欲以死保全家人和族人,马信却并没有如其所愿。因为他很清楚,想要收取台州水师,这个水师总兵的作用极大,于是他便让人将其看押了起来,表示台州之事一了再由其自行选择,绝不阻拦。至于这封书信,确是那水师总兵的亲笔,浙江明军如今的威势,他也不想那些亲信无谓的死在这场反正之中。
只不过,对于左营游击而言,中营的军官谨遵谁的号令,水师总兵还是马信,反正不可能是他了。刚刚他以水师总兵的安危相询,未尝没有抱着借此将中营军心收到手中的抱负。可是马信却并没有给他机会,不及带了书信,而且还直接交给中营的军官,显然是早已有所预料,此刻更是看出了他的打算。
“各位请起。”将中营的军官扶起,马信转而看向左营。“你们呢?”
人数已经不占优了,左营游击却还有些犹豫,可是就在这时,他的一个亲兵却冲了进来,大呼“南塘营已经杀到城下了”的惊人消息。
南塘营来了!
大堂之中,登时便是一片错愕,就连那些中营的军官们的眼神也都开始飘忽了起来。而左营的军官们,则更是一个个佩剑、长刀在手,与马信带来的那几个军官对峙了起来。
“南塘营是我带来的,只是前锋,侯国远现在就在府城,可还有不信的?”
相比陈文的几个部将,尤其是以不到一个营强渡灵溪击溃督标营闻名的那个善攻的李瑞鑫,以及那个以微兵力抗汉军八旗死守金华一夜的有着善守之名的尹钺,侯国远不过是新近蹿起的武将,但是南塘营指挥这一差遣,却足以震慑住这些清军武将。
自始至终,马信都没有打算过靠着这几个特别行动队的锐士制服水营的军官团,带着他们,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此刻南塘营的旗号已经出现,水营的军官们在马信强大的自信之下已经全无反抗的胆量,一个接着一个的丢下手中的兵器,拜倒在马信的面前。
“末将等谨遵马帅号令。”
………………
第二天,南塘营的后续部队便抵达了府城。按照约定,一部分随着侯国远北上宁海,防备宁波方向的清军,而另一部分则留守府城坐镇,兼顾着这些台州水师,等待陈文抽调的驻军抵达台州接防。
南塘营的先遣部队接手海门卫后,马信便带着一队特别行动队的锐士赶往太平县城。此前他已经派出了信使,邀请温州副将胡来觐前来商议军务。
太平县始设县为明成化年间,后世因与其他省份多个太平县重名而改成温岭,取的便是城西的温峤岭的别称。太平县乃是台州六县中最南端的县,可却也是台州的地面,并非温州,胡来觐此来便犯了擅离信地的过失。
所幸的是,现在也没人有心思管这个了。台州、温州皆在明军的兵锋之下,台州以北的宁波还有近万的绿营兵存在,可是温州以南的福建福宁州却只有一个三千人的镇,其中的一千兵马还是新近扩编的,缓急之间只怕还没有青田的那个城守营来得有用,起码那里还有坚城和尚未竣工的棱堡可以依托。两地的清军唯有抱团取暖才能有幸存下去的可能,便是分管当地的文官对于共商军务也没有任何异议。
胡来觐赶到太平县的时候,马信已经等候多时。台州那边的味道好像不太对劲,可是对于胡来觐而言,去年的青田防御战和今年的进攻处州,马信可是远比那些福建绿营来得可靠的存在,参加过神塘源之战的他早已经没了与明军野战的欲望,此来便成了必然。
“不瞒贤弟,愚兄已经归附了大明,现在浙江王师主帅安远侯陈侯爷帐下,此番便是来邀请贤弟共襄盛举的。”
看着马信摘下了头盔,露出了已经割了鞭子的光溜溜的和尚头,直到良久之后,胡来觐才长叹了一口气。
“马老哥,开弓没有回头箭,看来我是不改换这个门庭也不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