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2)

顿了一顿,萧元哲又接着道:“据臣弟所知,南瑾一家对湘湘甚好,公婆从不摆架子,南屏也待湘湘极好,下头的兄弟也很尊敬湘湘,连他家四岁的小丫头,知道自己要有小侄子了,都欢天喜地的要把养的一对黄鹂鸟送给未来的小侄子玩……臣弟王府陪嫁过去的仆妇,每次回来都是报喜,说湘湘在南家过得如何安好自在,湘湘有孕之后,那南老太太是想给南屏屋里放人,南瑾夫妇都劝南老太太别多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等着含饴弄孙不好,插手人家小夫妻的房里事做啥,南屏也清楚表态,不会要那俩丫头,这事儿不都完儿了么,谁家过日子还没有一点磕磕碰碰的……臣弟就奇怪了,怎么到了皇嫂和母后这里,就全成南家欺负湘湘了呢?”

萧元德阴沉着脸,简直能滴出水来,静语半晌,才缓缓道:“温流庆今年八十三岁,从太祖皇帝到朕这一代,一共见过五任皇帝,有一年边境战乱,他唯一的同胞兄长死在了边关,很多年之前,他又曾救过父皇一命,父皇嘱咐过朕,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让朕务必要善待温家,温流庆的孙子温玉玳,他很能干,也很忠心,替朕守护京城安危以来,从未有失,温家对咱们皇家有恩更有忠,母后却这般对待温流庆的孙女儿,温玉玳的妹妹……宫中的御医无用,治不好南老夫人,温流庆请来一位医术通神的老大夫,救回了南老夫人,避免了事态更加恶化,温流庆什么也不求,只求朕给他孙女一家一个公道……朕广开言路,纳谏集思,目睹当日之事的重臣,纷纷上书请朕给个说法,否则百官何以心安,都察院的御史敢言敢谏,屡次奏请钱家骄横跋扈,朕多次申斥,到如今钱家还是屡教不改……太后,皇后,本应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如此德行,实在是伤尽皇家颜面……”

……

次日,元启帝萧元德连下数道圣旨。

一则将钱家连根带草逐出京城之外,并道不得随意返京,违者必重惩,二将太后和皇后身边侍奉之人,通通进行大换血,并令皇后禁足凤仪宫,好好思过,不得外出半步,无帝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三道太后年迈,身体欠佳,需静心养身,暂不接受任何人觐见,四言后宫诸事暂交由德贵妃掌理,五对受害者南老夫人及温氏大加抚慰,南老夫人破例赐封正一品诰命夫人,并命当朝睿亲王亲自前往宣旨,六对敢言敢说的群官各有褒奖赞赏,有卿如此,朕心甚慰……

皇帝旨意虽都下达,某些旨意执行起来却有些许波折,在京城威风惯了的钱家,自然不乐意被撵出京城,纷纷进宫要求面见太后,却在皇城口就受到了阻拦,钱家耍横要闯宫,早得了内命的守将,半点不客气地捉住跋扈的钱家人,一人揍了十大廷杖,押回到钱家,并很体贴地护送他们在三日内上路。

钱皇后被禁足,太子跪在御书房,很恳切地求皇帝息怒,并替钱皇后求情,皇帝只直勾勾地看着萧清斌,问他一句:“你还想不想做太子了?”

萧清斌面色复杂地退出御书房,末了,亲出皇宫去了南家,替太后致歉。

当然最难搞的还属钱太后,听闻钱家被逐离京城,皇后侄女更被禁足寝宫,她老人家顿时愤怒跳脚,狂言狂语道:“哀家是太后,罚她们跪跪哀家怎么了!那个老东西敢给哀家的孙女塞丫头,就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还有那个温氏,她男人抢了哀家看中的官位,实在太过放肆!”

萧元德只觉老娘——不可理喻,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娘,他不求她多明事理,多懂是非,起码稍微有点脑子就好,怎么这么低的要求,她也做不到呢。

面对撒泼耍疯的钱太后,萧元德语带疲倦,道:“母后,这天下姓的是萧,不是钱,母后常说朕不孝……母不慈,何以让子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父皇交予朕的萧国基业,朕还想江山万年,代代永传……”

……

南姗抽着小下巴,逗着笼中的黄鹂鸟玩,默默感叹,最近姓萧的往南家来的真是勤快。

睿王萧元哲三天两头的过来,替皇帝来看南老夫人的病情,最近一次更掂着份圣旨过来,给南老夫人升了升品级,吧唧一下,比自个儿子的官位还高了,南老夫人当晚就喝了两碗参汤,前几天貌似太子爷萧清斌也来了趟,各种致歉+嘘寒问暖+一车礼物,听说南老夫人可感动了,第二天就有力气下地活动了,今天又听说,貌似皇帝萧元德也亲自跑了过来,喜得南老夫人直感皇恩浩荡,浩荡感动的她都哭了,因为她早听说了,皇帝把欺负她的太后老麻都关禁闭了,连带着没劝好他老麻的皇后媳妇也关禁闭了,更把他老麻的娘家窝都迁出京城了……

一连数日的暴雨过后,终于雨过天晴,南姗看着窗外明丽的色彩,忽然有些伤感。

正自发呆,忽听温氏柔和的声音响起:“姗姗在想什么呢?”

南姗扭过头来,声音闷闷道:“雨停了,天又要好热好热了,好烦人哦。”

温氏端步走近,在南姗身边坐下,搂抱着乖乖软软的南姗,笑道:“雨过总会天晴的,待夏天过了,秋天不就凉快了?”轻轻撇着小闺女细碎的额发,问道:“姗姗最近练字了没有?你祖母病好了,你可要小心你爹爹突然抽查哟。”

南姗立即双手捂着小嘴,滚圆了漂亮的大眼睛,支支吾吾声从白嫩的短指间传出:“啊,坏了,我都忘了……”放下手,打了一个大大的机灵,十分听话道:“那我现在就去写!”

温氏扑哧轻笑,道:“不急,不急,姗姗先喝了酸梅汤再去。”

酸梅汤虽然名字带“酸”字,味道却一点都不酸,不仅清甜送凉,还能生津止渴,保健强身,是炎热夏季必备饮品之一,南姗咕嘟咕嘟灌下一小碗,拿丝帕抹抹嘴巴,在温氏含笑的目光中乖乖去写大字,哪知刚掂上毛笔,还没浸上墨汁,南瑾就派人过来,传南姗去他那里。

☆、第49章 蝴蝶效应有点长(七)

“这是我家小五送给你的莲花。”萧元德指着一大捧红色的莲花对南姗说道。

南姗惊异无比地望向南瑾,表情颇是奇怪,口气相当疑惑,问道:“爹爹,小五……是谁呀?我认识他么?”

不是吧,那小孩儿居然还记得她,竟然还让自个老爹替他捎花,那她到底要不要也记得他咧,话说,这都快两个月的事了,按她现在的年纪,记忆的持久性应该有多久呢……

萧元德默语了片刻,忽然有一种自己儿子在自作多情的感觉,你心心念念地要送人家花,可人家小丫头压根就不记得你了耶。

容有倦色的南瑾出声提醒道:“姗姗,就是之前爹爹带你去游湖,见到的那个小五,你还教他背会了《爱莲说》。”

南姗故作恍然大悟状,顿时笑容灿烂了,道:“噢,我想起来了!我当时送了他一朵花,他送了我一枚玉佩……”说着,蹙起弯弯细细的眉毛,看着那一大捧鲜艳的莲花,语气很是为难道:“可是,他一下子送我这么多花,我没有那么多玉佩再送回给他呀……”

萧元德歪了歪嘴角,多日来的烦躁心情,在看过乖静的小五之后已略有缓解,这会却被一个傻丫头逗乐了:“一朵花换一枚玉佩,南卿,你这小丫头可真能败家。”

却听南姗喜滋滋道:“爹爹,外曾祖父送我的玉铃铛,我可以送一串给小五么?”

她送你儿子一朵假花,你儿子不也傻乎乎地送了她一块上好的美玉,你当你儿子很精么,不也是个小败家子嘛,他估计还是真傻,她还得再装几年傻……

南瑾瞅着小闺女,不得不承认道:“的确是个败家的小丫头。”

萧元德出身皇家,阅宝无数,看到南姗说的那一串玉铃铛时,还是稍微惊艳了一下下,雕琢成铃铛的翠玉,色泽通透,夺目天然,铃铛撞响之时,玉音清碎,宛若天籁仙声,极是叮叮泠泠的悦耳,不由笑道:“小丫头,你真舍得将这串玉铃铛送给小五?我拿走之后,你可没地儿后悔哦。”

南姗挺着小身板,说一不二道:“我小哥哥说过,君子一言,八马难追,说话就要算话,我说送给小五,就不会赖皮的,把这玉铃铛挂在窗户口,有风吹动的时候,声音可好听啦,我还留有一串粉色的呢。”

萧元德方才觉着儿子自作多情,现在只觉眼前的小丫头傻得可爱,这一大串玉铃铛的价值,便是将全天下的莲花一起买了,也绰绰有余……一国之君的萧元德,生平头一次当信差,却是给幼子和一个小女孩互带东西,这种感觉真微妙。

……

虽然钱太后肆意妄为,折辱重臣家眷,好在,萧元德公私分明,处理得当,该罚的罚了,该补偿的补偿了,该表扬的也表扬了,众大臣也不再追根究底,到底是皇帝的亲娘,总不能跟抨击对头一样,让皇帝真把亲娘怎么着了,只要钱太后以后行事能收敛点,不要动不动就对他们的家眷,不屑地蹬鼻子呀,不客气地上脸呀就好,哎,那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完全的唯我独尊,话说,万岁爷都没这么大派头,到底是个英明的贤君啊……

风波渐渐平息之后,倒下的南老夫人英勇地站了起来,而站着的南瑾却光荣地倒了下去,倒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累的,日夜伺候在南老夫人床前累病倒的,同样累到的还有南珏大伯,南琦三叔倒没啥事。

可是,南瑾病了好几日,南老夫人都没有来看望过南瑾。

一日午间,南姗正在温氏房里打瞌睡,朦朦胧胧间听到温氏的轻泣声:“……阿碧,你说我是不是疯了,她以前那样待我……她病重之时,我竟觉着她很可怜……我还请祖父找大夫过来救她,可现在老爷病着,她竟都不过来看老爷一眼,只顾守着她的大儿子,天下间有这样的娘么……”

崔妈妈低低的劝慰声响起:“夫人,快别哭了,您正有着身孕,小心伤着身子啊……老爷只是累得很了,休养些日子就会好的……您别太过担心,有几个少爷在跟前伺候呢,夫人快别哭了啊……”

南姗轻轻睁开眼睛,觉着自己也有点疯。

南老夫人病重迷糊之时,她望着那苍老的面容,满脸的皱纹,花白的头发,以及奄奄一息的生命,也觉着南老夫人很可怜,可是待南老夫人又活蹦乱跳了,还是依旧那般……可恶。

电视剧中常演,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坏人,醒来之后都会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南姗现在知道了,电视剧真是个骗人的玩意儿,南方的骡子牵到北方,依旧只会是骡子,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成白龙马呢,醒来的南老夫人,依旧还是原来的南老夫人,怎么就会因大病一场,认识到自己曾经有多偏心呢。

噢,对了,南老夫人把这次自己遭遇的灾难,全算在了南瑾和温氏头上,若非他们弄了这么一尊孙媳妇,她又如何会受这一份苦呢,可是,皇帝的老麻欺负了你,你最后却对皇帝十分感恩戴德,南姗很想问问她,您对这次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灾难,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

温氏正怀着身孕,南瑾怕过了病气给她,便不让她过来照顾,南姗自告奋勇对担忧老公的温氏道:“娘,您好好歇着,我去照看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