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然后就是伯父,接下来便是老泰山。所谓循序渐进,就像我跟你讲过的那个骆驼取暖的故事一样。古人云得陇望蜀,又道是得寸进尺。这话很有道理,不得一寸,又怎么进的了一尺?”
后花园内,徜徉于花海之间的范进虽然不能像昨天对李彩莲那样把张舜卿抱在怀里肆意亲近,但就是这样与她并肩游园,已是分外欢喜。虽然在不远处,有阿古丽亦步亦趋跟随着,充当监视之责,并且坚决不许他们两个进入假山一类视线不能达到的地方,但就是这样的约会,已是前所未有的奖励。对范进来说,意义也非常巨大。
看着张舜卿那憔悴的容颜和消瘦的身材,本就苗条的人,现在便有些瘦骨伶仃,那本就宽大的孝衣穿在身上,就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人仿佛随时都要跌倒一样。
一向乐天的范进见到这般模样的张舜卿,想着东南初见时,那风华绝代的模样与如今形成鲜明对比,只觉心中一阵隐痛。如果不是阿古丽在旁,他怕是已经不顾一切把张舜卿抱在怀里,先爱怜她一番再说。至于她乱出主意干掉张翰这事,早已经顾不上。这是自己的女人,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自己有负于她。哪怕是她把天捅个窟窿,自己也要替她把窟窿补上,不是去责怪她或骂她。
他也知道,张舜卿这般模样症结所在,便努力地逗着她高兴。张舜卿得见情郎面,又知是父亲的许诺,人也精神了许多。苍白的脸色上,也有了少许红晕。枯木上重又开出了花朵,于死寂中重又有了生机。她微笑道:
“退思你倒是好大的野心,我还在丧里,家里还有个顾守拙!哪里又到的了那一步。你就不怕爹爹用的是计谋,等你把我劝好了,突然把我嫁掉,那时岂不是悔之晚以。”
“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我相信我可以感化相爷。再说不就是顾守拙么,就算你真嫁了我也会去顾府,把你抢回来。”
这些离经叛道的言语在张舜卿听来,却觉得异常刺激和满足。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夫妻的地步,很多私密话,便没什么阻碍地说出来。她点着头,“若爹爹真的逼我嫁给顾实,我便也不必顾及他的脸面,到时候不过是大家没脸,也怪不了我什么!”
“不会的,相爷绝不会如此,我们要相信他老人家。眼下丧期议婚不方便,等出了丧期,我便找人来提亲。”
“我会预备一套嫁衣,一套丧服。若是顾家人来的花轿,我便穿着丧服上轿,才不会让他如愿!”
“放心,我会让你穿着吉服出嫁,做我范家的当家夫人。”
张舜卿心内火热,猛地一把抓住范进的手,阿古丽在后面咳嗽几声,张舜卿只当没听见,与范进的手紧握在一处,口内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答应我,不管我将来多么刁蛮,多么霸道,你也不许放手,不管天涯海角都不要放开,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生生世世,都不会放开。”范进在她耳旁轻声道,张舜卿身子靠在范进怀中,任阿古丽咳嗽声越来越大,全当听不见。
范进道:“娘子,现在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下。这次阵斩张翰虽然是大手笔,但是当下我们还是该以韬晦为上,不适合出这种风头。但是做已经做了,悔亦无用,我有个想法,只能同你说。你且参详一下,适不适合告诉伯父。这次倒张大势已成,我想的是,咱变一变,把它变成一招拖刀斩将……”
他低声嘀咕了一番,张舜卿听得频频点头,目光里满是依从之意,“相公果然见识高明,我会向爹爹说明,只是担心,这拖刀诈败变成真败……”
“连张翰都斩了,还变什么真败?只是做个样子,尽量蒙人罢了。另外一招,就是舆论控制。”
“舆论?”
“一高兴说了我们家乡的土语,实际就是清议。那些人的目光都盯着世伯这事,这不好。我们得给他找点事做,分散他们的精神……”
范进在那里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阿古丽站在远处看着这对热恋中的情侣,心内暗自为小姐祈祷着。她知道,张居正一定在某个地方观察着这对小儿女,看他们会不会在丧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当然,这样程度的亲热倒是在可以接受范围内,或者说更离谱的事都做了,这种接触也算不了什么。
希望老爷看到小姐此时的模样,再比比之前的样子,能生出一丝恻隐,改变主意,否则的话,她真担心小姐就此便枯萎下去,一病不起。就在她向家乡的神灵祈祷的当口,忽然发现花园门口多了一个人影,依稀正是顾实。阿古丽心内一急,连忙咳嗽两声,低声叫道:“小姐……大小姐……”
可是张舜卿此时并没在意到有人出现在花园门口,或者说她眼里只剩了范进,其他人根本不在意。正是情动之时,猛地伸手揽住范进的脖子道:“你这人一肚子坏心思,将来不许对我用,否则我不会答应的!不管到什么时候,不许骗我,不许对我用心机,不许欺负我!”说完之后,便霸道地将自己的唇印在范进唇上。
走进花园的顾实,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木在那,看着那梦中女神,如同冰山般高冷的女子,此时正热情如火地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踮着脚尖,双臂缠着男子脖子主动献上樱唇的一幕。目瞪口呆,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