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岱栂突然想起上辈子农民可以向银行贷款的事,他觉得可以向三王爷推荐一下。“钱是够的,只是若要养那些人,恐怕会让一些人生出惰性。”
“有管工的人,若是有人想要偷懒,让他们回去便是,我们好心却也不能因此而觉得我们是傻子。”林继善想得通透,他虽觉得那些被官员贪了钱坑了的人可怜,可也没有必要养闲人,付出劳力他给工钱,他会觉得那些是他们应得的,若是觉得什么也不干,他就白白给送钱,那么抱歉,他又不是散财童子,他家的钱也不是天下掉下来的。
吴岱栂点头,有些人着实让人觉得可怜,可还有一些人是让人觉得可气,觉得全世界就他最可怜,大家都应该同情他,帮助他,白给他东西,一次两次或许还会觉得给些钱没什么,但若是时间长了,人们的爱心,同情心会被消磨殆尽,便不会再理,而这种人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反倒是觉得那些帮过他,后来不再帮他的人不对。除了双亲之外,谁也没有义务永远照顾谁,伸把手是恩情,不伸手也是本份。
入夜,林继善睡得不是很好,白天遇到强盗的事,到底还是在心里留了些阴影,来回的翻身,连带着吴岱栂也被弄得没睡好,第二天林继善走的时候,吴岱栂甚至没起来。
原本想要做粮商的官员,一大早便带着人去抓人,想在林继善出城前表个态,可哪想林继善比他们起的还早,城门刚打开便带着人离开了,不能当面证明跟自己没关系,也就没了做态的心思,纷纷回家去休息,却不知此时京城已经翻了天。天子把京报重重的拍到扶手上,看着殿内的官员,“把这份报纸给朕传下去,大家都看看,然后跟我讲讲,都有什么想法。”天子的嘴角泛着冷笑,在他脚下都敢明目张胆的做这样的事,远的地方不是更得严重,每年都有受灾的地方,拨出去的银子只多不少,可受灾的百姓真的能拿到手的有多少?此事必须严查。
“启禀皇上,臣觉得此事写这篇文章的人有些夸大。”某大臣开口之前犹豫了很久,他也不确定写报道的人到底是不是天智者,可若是不开口,必然会把贪钱的帽子扣到底,他族里有人在四县为官,他明知贪钱一事是真,却不能认下,心下把那么族人骂个半死,蠢啊,居然还敢雇人行凶。
“本王倒不觉得夸大,皇兄,臣弟前些日闲着无聊本想去四县看望义弟,却不想在城门口遇到数位打四县过来的某些官家里的小厮,同一天若有一个两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可是偏巧了,一来便是七八位,臣弟便着人将他们全都拦下,还真搜出了好东西。”三王爷笑眯眯的打量了一圈朝堂里的大臣,有几位大臣身体僵直,心里暗骂三王爷没事吃饱了撑的跑城门守什么。三王爷可是把一些人的脸色尽收眼底,“臣弟觉得有趣,便跟守城的人讲明,以后四县官员派送信的人都拦下,即便是臣弟义弟的人也是如此,于是臣弟在三四天前又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信。”
“如何有趣,朕倒想看上一看。”
四县的一些官员绝对没有想到,他们送往京城的信早就被人拦下,还苦哈哈的等着各路后台指点。
☆、第114章 一一四
江南林家,林老爷子背着手站在一棵树下抬头望着本应枝繁叶茂的树叶,如今这树只有枯枝,哪还有树叶。林家的人悉数站在老爷子的身后,他们已经知道林继辛被关进大牢的事。当年母亲怎么过世的,他们倒是知道一些,开始的时候,他们记恨姨娘,可是慢慢的,他们将对姨娘的恨转到了娘身上,既然已经离开了林家,为何还要回去,他们的生活又不是非要有林家不可。在对母亲有些不满的同时,他们对林继辛长成这个样子,也觉得心疼。
“爹,继辛这事往小了说是隐瞒不报,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这些年林继辛做了些什么了,他们都很清楚,也都任由着她折腾,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参加科举之事,他们本是不同意的进京,若不是老爷子支持,林继辛就算是再有胆量也跑不出去。
“依着现在的情境,往小了说怕是不可能了?”大家都想不通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林老爷,不,准确的说他不姓林,他是入赘的女婿随了妻姓,他原本姓什么,被叫了几十年林老爷子后,也记不得了。林老爷子沉默了很久,随着孩子叫了几声后,林老爷子也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更不会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做出让林继辛进京的决定。
“爹,我们都知道您疼继辛,可这事牵扯一大家子,您不能让我们一大家子跟着她陪葬。”
“就算是陪葬也不能把辽城的林家落下。”这话明摆着是迁怒,林继辛去京城赶考,跟辽城的林家有什么关系。
“继辛不会是为了报仇,想把全家人都拖下水吧!”不知哪个开了口,随便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合,越想越像是那么回事。
“爹,咱们可得尽快想想办法啊!”一位挺着肚子的娣一脸的焦急,他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得及见到这个世界,就被定了个死罪,何其残忍。
林家除了淡定的望树的林老爷子之外,其他人个个面露担忧,一脸的急啊!可任凭他们如何争,如何吵,如何哭闹,林老爷就是一语不发,每天便是望着树发呆。就好像枯了的树能长出新的叶子般。只是已死的树,如何能生出新芽。
京城里关押的林继辛站在窗下,望着高高在上的窗口,透过窗口看着天空,林继辛内心复杂,后悔吗?说不上有没有,倒是有些惋惜没有把林继善,甚至是辽城的林家拖进来。如果林继善没有遇到天智者,此是被关押的绝对不会是她。为什么?为什么林继善可以有这么大的善缘,若不是因为他,或许此时,她家的大仇已然得报。
四县的官员看着从京里传出来的报纸,个个暗恨,他们怎么忘记了这个,居然还在猜测为何新来的县令不提此事,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们。握着报纸,他们此时担心的是天子会不会看到,担心此事的同时,一帮人还在祈祷,就算是看到,也没有实质的证据应该不会如何。
朝堂上一些大臣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他们不相信三王爷真的是无事闲的去城门前,在他们看来三王爷绝对是故意的,说不定还有可能是皇上的意思,若是如此……一些大臣冷汗直流,小心的,快速的抬头瞄了一眼皇上的脸色,低下头的时候,只觉得已然把外官服浸湿,心里越发的肯定刚刚的猜测。一边心惊,一边还不忘记在心里把贪钱的人大骂一番,贪什么钱不好,怎能贪救济之钱,就不怕折了寿。若是四县的官员知道他们所依靠的后台想什么,怕是会咬他们一口,向他们孝敬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说不收,一个个拿钱比谁都快,如今有了事,反倒是把责任全都推到他们的头上。
三王爷并没有把信随身带着,但他的一番话怕是把朝中的大臣全都得罪了,可是谁也不敢说三王爷什么,哪怕连言官也不能说王王爷逾越,完全不担心自己有问题的清官们更是一个个扯起脖子,向皇上谏言,一定要严查严惩,绝对不能让贪了百姓救命钱的官员逍遥法外。
朝堂上的争论似乎离四县有那么一点点远,林继善带着人走在村路上,看着许多为了生计而准备卖儿卖娣的人,心不由得跟着抽疼,如果不是养不起,谁会想把自家的孩子卖到大宅里做下人,遇到好人的人家还好,能衣食无忧,或许还会养他们的老,若是遇到无良的主家,人离奇不见,连尸首都找不到才叫凄惨。长长的叹了口气,林继善第一次觉得财富是多么的重要。
坐在村长家的炕上,林继善一脸的严肃,“老村长,我不能向您保证什么,也不知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为百姓争一争口袋,让百姓能够个好年,但这些前提是,大家得付出劳力,不是干等着天上掉钱,即便是皇上开恩,再下发救济粮,也只能是解决一时之需。想要改变,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您说我说的对吗?”
“我懂,我懂,只要能让大家把这个年过了,县令大人说什么我们都听。”村长那已经挂满了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没想到猜想是对的,谁会想到县令会身着便装蹲在田头装土,谁会想到县令会坐在自家的炕上一脸担忧的问着为何这么多卖人口村民,还非常认真的讲以前没听过他们村有卖人的事情发生,细心的询问以前他们村地里种的都是些什么,收成怎么样,今年受灾严重到什么程度。
“等下我让人给您留个地址,一个月后,您要是还没收到信,便依着地址去城里寻我便是,当然也可以直接去县衙。我若是不见您,您大可以击鼓鸣冤。”林继善说完便见村长一脸的惊谅,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头一次听说县令让村长去击鼓鸣冤,不过村长也因为这话而心里有了底,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县令大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继善今天的行程比较多,他要把最后几个村子全都走到,匆匆的离开后,林继善不知道村长把几户想要卖孩子的人家拦住,让他们再挺一个月,说一个月后肯定会有转机,大家本着对村长的信任,同时也不想把自家的孩子卖了,便决定咬咬挺过去,不就是一个月。
林继善走到最后一个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这会儿回城也进不去了,便宿在离村子不算近的破庙里,站在窗前,林继善有些心急,他担心家里的吴岱栂,又忧心着穷苦的百姓,他也在细细的盘算着能建多少个大棚,需要租多少的地,雇多少人,若是从外村雇人,当地的人会不会有意见,如果安抚他们,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以前看父亲为官,也不见他如何的劳累,现在身在其位,才知父母官的难为。
天微微亮起时,小厮拿着在从河边揉湿了的手帕回来,以为少爷没有醒,还准备轻声叫人,哪知推开门后,少爷便站在窗前,看起来十分的疲惫。“少爷,可是没睡好?”
“无事。”哪里是没睡好,林继善在窗前站了一夜,接过小厮手里的湿手帕,“其他人若是都起了,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城。”
四县里,几位官员站在城门处等着林继善,昨天晚上他们一直等到城门关上,也没见林继善回来,若是之前他们巴不得林继善出什么事,可是现在他们却担心林继善出事,他出事,不管跟他们有没有关系,都会被人认为是他们做了什么。为了确定林继善是真的没回来,还特意派人去县令的府邸问过,本没担心林继善安危的吴岱栂,被这些官员派来的人问的,反而担心是不是又遇到强盗。一夜没能睡好,早早便醒了,派人去城门口盯着,见到人,或是报信的,立刻回来向他汇报。
一行人刚进城,便见几位像是哭过的官员上前嘘寒问暖,林继善被突来的热情弄得反应慢了半拍,安抚的说了几句之后,林继善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回家了,听着几位大人的意思,报纸上见了他们的事迹,还不是好的事迹。林继善便知肯定是吴岱栂做了什么,他想快些回家问问,倒不是质问,只是想确认一下是或不是,若是,他要想如何应对,他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这么讲出来,他担心有人会反咬他们一口,到时留在家里的吴岱栂绝对是不安全,哪怕他身边侍卫跟着。
先一步回到府里的小厮已经向夫人汇报过,吴岱栂放下提起来的心,让厨房准备一些粥和小菜,等林继善进门后,饭也能入口了。又让小厮烧些热水,等林继善进门,即便不能洗澡,擦一擦了会舒服一些。又亲自去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待忙完后,吴岱栂便坐在客厅里等着人进门。林继善没让吴岱栂等太久,进门就寻着吴岱栂而来,见到人之后,两人都松了口气,即便都知对方无事,可没见到人仍是担着心。林继善也不顾忌什么礼数,过去抱了抱吴岱栂,吴岱栂靠着林继善的怀里,两人中间还夹着大肚子,小娃娃像是感觉到不舒服一样,一大清早的便开始活动,让两人的温情立刻消失。
“几个村子的土都带回来了,你慢慢看。”林继善放开吴岱栂,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还在动的肚子,“小家伙又不老实了,等你出来,必要让你屁屁开花。”
“跟正长着的娃娃较劲,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吴岱栂白了林继善一眼,“若是开始行动。怕是会引起不小的反应,想要悄悄的做怕是不太可能,等下我给三王爷送个信,这牵头的人要么让天子做,要么让他来,绝对不能是我们。树大招风,我们现在还得躲在大树后避风。”
“你觉得怎么做好,便怎么做,只是牵头的换成别人,你的功劳怕是会被人抢了。”
“那又如何,总归是为百姓做事,记在谁身上又如何。”吴岱栂并不在意这个,他还担心因为太出名,招惹到麻烦,而且功过之是,不是说谁便是谁的,有心会记得,老天也会看着。
“夫人不愧是先生的徒弟,想事情如此通透,为夫自愧不如。”林继善非常认真的向吴岱栂抱拳施礼,“还请受为夫一拜。”
“快些吃饭,等下怕是有得你忙。”吴岱栂拍开林继善的抱拳礼,催着人快点吃早饭。林继善倒也没躲开,笑嘻嘻的挨了吴岱栂一下轻拍,然后才起身去洗漱更衣。
还没等吴岱栂给三王爷写信,三王爷便主动送上门。三王爷摇着扇子,迈着外八步的往院子里走,一边听着侍卫向他汇报,吴岱栂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分辨土质,不方便让王爷进去,三王爷哪里肯听侍卫的,一把推开书房的门,迎着便闻到一股灰土土的气味。“咳,咳,咳,林吴氏你在搞什么!”
吴岱栂听着声后一愣,“王爷,您怎么来了,王妃的身体可好?”
“劳你惦记了,本王妃身体很好。”三王爷没有迈步进去,站在门外皱着眉,“你赶紧的把这土腥味散散。
吴岱栂笑着从书房里出来,“正巧我还想给王爷去封信请您过来,王爷前来可是有事?”
“还不是担心你家的被人欺了去,你说说,当初留在京里多好,非要到这么个地方,从小官做起,惹到麻烦了吧!本王听着还有人不长眼,请强盗过来目标便是你家男人。”三王爷跟着吴岱栂进了客厅之后,直接坐到了主位上,指挥着小厮给他倒茶。“你要请本王过来有何事?”吴岱栂并没有先说自己的事,而是问起天子打算怎么处理贪官之事,三王爷叹了口气,“义弟,你要知道,水至清而无鱼。”
吴岱栂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懂,可贪的是百姓的救济粮的钱,难道不应该严惩?”
“这个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教训是会有的,也会清理一些官员,但现在还没到把所有的贪官一网打尽的时候,只做到杀鸡儆猴便会收手。”三王爷点头,若是吴岱栂死咬着上下全清理了,他才要担心。“现在能说说找本王什么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