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掌柜推了推阿春,示意他们先进屋,留着这两人在外面说话,阿春虽然云里雾里的,却还记得墨远隐瞒身份的事,便挺直腰板继续假扮“二公子”,在连慕枫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淡定从容地抬脚跨进门槛。

掌柜也紧跟着走进去。

院子里这时就剩下两个人,一时静谧无声。

墨远后背贴到墙上,退无可退,他抬眼看着连慕枫,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别生气,我……并非有意戏弄你。”

他底气不足,嗓音听在耳中又轻又软,可那晚的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连慕枫便尴尬恼怒齐齐涌上心头,他紧紧抓住墨远的手腕,用力咽了咽冲上来的怒气:“你不是说替你们王爷办差的么?为何会到这里来?”

墨远垂眼:“听闻云二公子在这里,我就顺路过来拜访一下,想请他帮我给云大公子带个话,上次他赠药给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他。”

连慕枫心头一跳,猛地抓住他肩膀,沉声道:“你将我弄晕,就是为了来对云大表示谢意?”

墨远骤然吃痛,知道他气得狠了,忙道:“我是出来替王爷办差的,来这里只是顺路。”

“是么?”连慕枫笑了笑,“你们王爷能预料到我们会在这里逗留许久,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他眼里是明明白白的怀疑与讥讽,墨远看得心中一痛,笑容变得僵硬,半晌后低声道:“你不信我是应该的……”

他本意是自己确实在撒谎,可听在连慕枫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两人相识时日尚短,自己对他缺乏信任是应该的。

连慕枫怔住,心里一慌,下意识想将墨远抱住,可看到墨远苍白的面色,又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抓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收紧了力道。

墨远再次吃痛,闷哼一声。

连慕枫陡然惊醒,飞快地松开他肩膀,手忙脚乱地扒开他衣襟,急切道:“受伤了吗?我看看!”

夜色下,墨远莹白的肩头可见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他手上的力道一贯很大,习武之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更何况墨远这样“内力尽失”的……

连慕枫悔得恨不得痛揍自己一顿,手指小心翼翼不敢碰:“我……我……我弄疼你了?”

墨远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看着这张面孔上焦急紧张的神色,恍惚回到了上一世。

连慕枫听不见他的回应,抬起头对上他怔怔的目光,心神一颤:“对不起,我……我没有资格质问你……你还疼不疼?”

墨远回神,抓住悬在肩头的手,将那只陡然变得僵硬的手拉下来双手握住,他看着连慕枫,笑道:“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劳你们兴师动众,本就是我不对。”

连慕枫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墨远肩膀微抬,将扯开的衣襟滑上去:“肩膀也早就不疼了,瞧着骇人而已,我天生如此,你不必内疚。”

连慕枫看着半遮半掩的肩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的片刻香艳,喉咙顿时有些发紧,忙将目光移到墨远的脸上。

他眼神太过明亮灼人,瞎子都能感觉到其中的热切。

墨远被看得浑身发烫,忽然觉得自己对连慕枫太不公平,一个重生的不再年轻的魂魄,面对一份年轻热烈不加掩饰的心意,怎么算都是自己在欺负他。

鬼使神差地,他上前半步,微微抬起下颌,将唇凑到连慕枫耳边。

连慕枫不易察觉地咽了咽口水。

“你还生气吗?”墨远低声道。

连慕枫哪里受得了他这么耳语,只觉得半边身子从头顶麻到尾椎,侧过头,目光落在近处光洁的额头上,呼吸沉沉。

墨远将唇从他耳边移开,沿着他下颌犹如斧凿的线条缓缓游走,最后落在他唇边,清浅的呼吸扑在他唇上。

连慕枫僵立得好像木桩,明明心里升起浓烈的期待,却在他亲上来的瞬间偏头避开。

墨远:“……”

连慕枫呼吸有些重,一时又后悔起来。

墨远被拒绝,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连慕枫若是轻易就接受自己,那就不是自己认识的连慕枫了。

面对连慕枫,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前世他们亲密无间,今生却萍水相逢,他亲近不得,疏远不得,坦白不得,隐瞒不得……似乎怎么做都不合适。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目光不知该落到何处,只好偏过身子看向逐渐融入夜色的院落,低垂的眼睫遮住瞳孔深处漫上来的痛色。

连慕枫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里也紧跟着一空,他看着墨远的侧脸与低垂的眉眼,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强烈:“阿遥……”

墨远清了清嗓子,抬手整理衣襟:“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连慕枫愣了片刻,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道:“听说云二公子在这里,我过来替云大带话给他。”

墨远其实记得云大的交代,对连慕枫的来意也能大致猜到,这么问只不过是没话找话,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次提到云大,连慕枫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纠结许久的问题:“你与云大究竟是什么关系?”

墨远以为他怀疑自己与医谷有牵连,忙道:“我与他并不相识,只不过王爷当初救下我之后,曾听一位太医说我的武功是可以恢复的,只是需要医术极高之人为我梳理经脉,王爷便派人替我去流云医谷求医,可惜被拒绝了。我手里的金疮药便是那次流云医谷赠给王爷的,想必是因为他们既不喜权贵又不想得罪权贵,这才赠药了事。这次在路上偶遇,我瞧着云大公子并不像是不好说话的,最近又听闻云二公子的义举,便猜测若换成我自己来求医,或许还有转机。”

墨远说完不禁有些自嘲,面具戴久了,想拿都拿不下来了。这么一通解释真是听起来合情又合理,还很好地解释了那瓶药的来历,若是哪天自己突然“恢复”武功了,也可以说是让神医治好了。

连慕枫倒是听得神色认真起来,显然是当了真:“我与流云公子还算有几分交情,不如等这趟镖走完,我去替你求医,想必他会卖我几分面子。”说完顿了顿,幽幽道,“你就不用去找云大了,找徒弟到底是不如找师父。”

墨远隐隐听出他对云大的敌意,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回事?他对师兄有什么误解不成?

连慕枫面色坦然,心口却堵着一口郁气:不管怎样,云大那厮初次见面就主动送药,绝对没安好心!

墨远暂时放下疑惑,顺着他的话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称你一声连兄,我也就不同你见外了。”

两人强作镇定,都好似先前的尴尬未曾发生过。

连慕枫笑了笑:“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好了,我们在这里待得够久了,怕是会耽误云二公子与掌柜的正事,不妨一会儿就告辞?你这几天住在哪里?可要与我去客栈休息一晚,明早我叫人回去传话,让裴元带着镖队过来与我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