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他一眼,季衡穿着浅紫色的一件直裰,衣裳料子轻薄,虽然没有束腰,但是夏日里衣裳少,依然看得出他身形的单薄消瘦,乌发紧紧束在发冠里,一丝不苟,耳朵洁白带着一点粉色,因为跪着,颈子露在皇帝的眼里,白皙修长而纤细。
皇帝没有先让他起来,而是淡淡说道,“怎么过了这么几日才进宫来。”
季衡心想也只有三天没进宫来而已,嘴里却说,“是微臣的错,皇上恕罪。”
皇帝到底还是心疼他,对荷叶儿使了个眼色,荷叶儿放下扇子,就行了告退礼,赶紧退出去了,而且让外面的宫人都退了出去,不让人接近。
皇帝下了榻,来将跪着的季衡扶了起来,季衡被他扶着,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皇帝看到季衡的面容,三天未见,让他日日都是煎熬,每日里都觉得自己不对劲,心里焦躁,脑子里全是季衡的音容。
皇帝看季衡一脸憔悴,甚至有了黑眼圈,不由十分诧异,“君卿,你这几日没休息好吗?”
季衡从皇帝的搀扶里退出来,躬身道,“是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睡觉。”
皇帝心疼道,“你怎么能够将自己累成这样。”
季衡笑了一下,说,“也是为了早日能够进宫来对皇上有个交代。”
皇帝心酸心疼极了,觉得自己最开始的时候竟然埋怨季衡过了三日才进宫,真是太混账了。
他赶紧拉着季衡在榻上坐下,还亲自拿了扇子给他扇风,又从茶壶里倒了水给季衡。
说,“快说说,你这几日,到底做了什么事,都不睡觉。”
季衡于是将这几日的事情娓娓道来,在桂树巷子射杀了杨钦渊后,季衡亲自去确认了尸首,确认的确是他之后,才将他烧了,骨灰放在镇国寺里的。
季衡觉得杨钦渊再怎么也是皇室子孙,而且小小年纪,机智而沉稳,如若用在正途上,不可能不做出一番成就来,所以即使杀了他,也不能任由他不得安息,便将他火葬了,偷偷将骨灰放在了镇国寺里。
镇国寺是皇家寺院,杨钦渊在里面享受供奉和香火,也算是对得住他了。
虽然没有为他准备陵园和陪葬,但对于一个造反的败军之将来说,这已经是季衡的仁慈。
皇帝定然是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杨钦渊已被处理掉的事,所以此时也不在季衡跟前装傻,直接关切地问季衡,“你没受伤吧。”
季衡摇摇头,温和地说,“皇上,微臣并没有在战场里,哪里会受伤呢,微臣没事。只是死了一个下属,已经安葬了,其他人,有受伤的,也都处理好了。”
皇帝很惊叹,为让季衡安心,并和自己交心,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消息来源,“朕看了京兆尹的上报,他说火场里死了二十七个人,只有一位女子,其余二十六人皆是男子,而且是被杀后扔进火场的。你用了多少人去击杀杨钦渊,居然只折了一个人。”
季衡说,“未免人多反而不利,只用了二十人。不过,微臣这是安排好了才出手的,杨钦渊又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所以才反应不及,被我们出其不意射杀了。而且这次也有劳京兆尹曹大人,他之后处理桂树巷子的事情,十分即时,才没闹出什么事来。”
皇帝点点头,说,“朕能得君卿你,恐怕是朕遇到的最幸运的事了。”
季衡可不敢当,“皇上您对臣这样的信任,臣当万死相报。”
皇帝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瞪着他说,“说什么万死,朕只要你好好的,别胡说了。”
季衡心想这不过是托词,皇帝不知道在多少大臣的嘴里听说了,怎么此时倒是犯浑起来。
季衡又对皇帝说道,“这二十人,微臣不敢私藏,他们是微臣父亲从死囚里选出来的,说只要效忠皇上,就免他们死罪,现下他们立了功,微臣也从皇上您这里求得恩旨,免他们死罪,从此他们为皇上效忠。”
皇帝目光深深地看了季衡一阵,先没有说话,季衡这话的意思,皇帝怎么不明白。
季家是怕自己忌惮他们有这样的死士罢,所以刚做完了事,就将人直接献给自己。
皇帝叹了一声,才拉住季衡的手说,“君卿,朕会记得季家立下的功劳的。等朕亲政,定然重重赏赐。”
他知道,他只有这么说,才能够让季衡真的安心。
季衡果真笑了,谢恩道,“多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