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栽赃嫁祸到陆小玉的未婚夫身上,妥妥的一栽一个准儿,多么完美。
可是陆母万万没有想到,她费尽心机想要掩护的人,却先一步自裁在陆小玉的灵柩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怒骂、质问、状若疯癫。
当这个女人被投进县牢大狱后,就彻底不正常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除了姐姐去世还有什么能给他致命打击的,那便是“母亲是个恶魔”这个可怕的事实了。
他万万想不到,他最心爱的姐姐,竟死于他的亲生母亲之手。
他的母亲,他一直爱戴依赖的母亲,竟会生出那样可怕的心思,使出那样可怕的手段。
或许,在某个时候他也是模模糊糊地有所感觉的,可是却本能地不愿多想,他妄图以自杀抹平一切,到头来却发现,他什么也抹平不了。
他的魂体不停地在夏芩面前做着各种自杀的抽风举动,其实,从他知晓母亲就是杀人凶手以来,他的抽风进度很快就赶上了他母亲,已然疯癫。
而经历了这番变故的陆父,一夜白头,葬了儿女,葬了妻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偌大的宅子里,没有多久,也随之郁郁而终。
真正的家破人亡。
荒草宅邸,狐兔出没,往日里富贵逼人的人家,而今只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留在他眼中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小玉的未婚夫在小玉的坟前燃起了那块白鹭香,一只只烟雾凝成的白鹭姿态优雅地在她的坟头盘旋飞翔,男子怔怔地望着,直至香木燃尽,白鹭散去,日影西斜。
故事落幕。
夏芩久久沉默着,半晌,缓声道:“事情悲惨至此,确实让人难以预料,你无法释怀也属正常,特别悲剧起因还是因为你对陆小玉的执念,现在你这般自责,想必已是明白了。佛祖说过,人但有悔过之心,就会被救助。我想,如果从新来过,你一定不会再对陆小玉生出非分之想。”
少年低着头,只是沉默,纤瘦的身躯慢慢显出清晰的迹象,原来……竟也算得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他的声音细弱而清晰:“如果可以从新来过,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让母亲重蹈覆辙。”
但是我对她的心,别人鄙夷也罢,嘲笑也罢,责难也罢,都不会改变。
因为,那是我短暂的一生中,唯一的美好。
哪怕它不容于世,我也心中无悔。
夏芩:“……”
她万万想不到,此君竟然执迷不悟到如此地步,她觉得,对这个人,自己实在已经无话可说了。
强忍着满心的烦乱,她问:“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自杀君:“赏我一纸灵符,让我魂飞魄散。”
“……”
又回到了原点,心怀自责,却又不肯悔过。
夏芩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声恶气:“很抱歉,我没有那么*力,而且,即使我有,我也不是刽子手,这个意愿恕我无法达成。”
她用力按了按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许,你应该听听那天那位先生所说的话,你既无法原谅自己,又不肯放弃执念,我这里很难替你净化。不如你去阴都地狱吧,那里十八层地狱的刑法,或许可以让你减轻罪恶感。
虽然那些刑法以暴制暴不免有些凶残,但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净化方法,你看如何?”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自杀君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道:“好,我去。”
烟雾缓缓散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夏芩面前。
夏芩吁了口气,不禁苦笑,她助人超度,最后却助到了十八层地狱里……
满心抑郁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屋子外间的椅子上,画中君正执着一本书卷在看,姿态优雅闲适。
夏芩眨了眨眼,这是她受罚以来第一次见到画中君,不知怎的,满心的乌云瞬时消散了许多。
她说:“先生,十遍《左传》我抄完了。”
画中君把书放到一边,微微含笑点了点头:“十遍下来想必你已经很熟悉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学习诸子百家。”
夏芩微愣,画中君这么说……难道让她抄写,其实是为了复习?
心中顿时升起小小的雀跃。
她道:“那我今天抽空出去一趟,买一本新书。”
画中君含笑摇头,对她道:“不用买了,以后让小经跟着你,无论你想看什么书,都可以看到。”
说完,转头对桌上的书道:“小经,听到了吗,以后你就跟着小芩。”
夏芩的脖子锈住了似的,咔嚓咔嚓地一点一点扭过去,就见桌上刚才还很正常很安静的书,突然扑棱扑棱地扇起书页,像个受惊的鸽子一般,扑到画中君怀中,随后,一个撒娇的稚嫩的声音传来:“我不嘛,我就要跟着你。”
夏芩扭着脖子站在那里,扭成了一具崎岖石。
画中君把书从自己怀中摘下来,温声道:“听话。”
然后在夏芩傻呆呆的目光中,笑着解释:“小经是个书灵,原本是本古山海经,不过它海纳群书,所以不论你想看什么,都可以从它这里看到。”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他手中的书飘然化成一个四五岁小男孩的模样,飘到她面前,眨着眼睛道:“姐姐,那以后我跟着你,你可要疼我哦。”
夏芩犹自无法回神,愣愣的:“书灵,书也可以有灵?”
“当然,”小男孩飘坐到桌子上,一本正经地指点,“万物皆有灵,书当然也可以有,而且我是古珍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