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面露为难之色,半晌才迟疑地说道:“既然如此,奴婢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
“不过怎么样?”
仙草战战兢兢地说道:“横竖都是选,既然太师说是天意,那么,奴婢大胆,想多向太师加个请求。”
蔡勉挑眉,却也有几分好奇:“你在说什么,什么请求?”
仙草憨憨地一笑:“奴婢先前在冷宫的时候,多亏了苏少傅隔三岔五的照料,如今少傅给太师革职,奴婢心中也怪难过的,所以奴婢就大胆想求太师,如果这次奴婢手气好,选了‘出’,那就请太师把少傅也官复原职好不好呢?”
若是放在平时,面对这种请求,蔡勉当然会一巴掌拍过去。
但如今情形不同,他看一眼手中的两个阄,心知肚明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笑这丫头兀自在白日做梦。
于是蔡勉笃定地微笑道:“你倒是个念旧情的人,那好吧,本太师就格外开恩答应你。”
仙草大喜,也似不能置信般道:“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如今太师果然也是一样。奴婢多谢太师开恩。多谢皇上开恩。”
蔡勉嗤之以鼻。
方才赵踞面沉似水,直到听仙草说什么“讨个请求”,才重又抬眸,眼中流露疑惑之色。
等看到她这般喜笑颜开地谢恩,越发惊疑非常。
雪茶虽然不知道皇帝跟太师在弄什么,却本能地从赵踞的脸色神情里看出了不妥。
此刻忙不迭地向着仙草使眼色,半缩在袖子里的手鱼尾巴一样不停摆动。
仙草却视若无睹。
蔡勉得了一顶高帽,不屑而得意地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开始选吧。”
说话间,他的手一松,竟将两个阄儿随意地扔在地上。
纸团子在地上滚动片刻便停了下来,仙草打量着地上两个几乎一样的纸团儿,分毫看不清里头写的是什么。
她端详了片刻,探手向着左边的一个伸过去。
此刻殿内赵踞跟雪茶几乎都屏住呼吸了,只有蔡勉脸上得意之色不减。
仙草的手已经碰到了那纸团,一瞬间她抬眸飞快地扫了三人一眼,又慢慢地缩回手来,转身去拿另一个。
大家的眼神随之移动。
几乎抓到另外一个纸团的时候,仙草又停下来。
她瞄过赵踞,又看着蔡勉,有些不好意思般笑道:“奴婢、奴婢还是觉着先前那个好。”
蔡勉翻了个白眼,鄙夷地冷哼了声。
赵踞的浓眉深锁,自始至终就没有展开过。
仙草终于握住第一个,却不忙打开。
此刻是十月里,因为殿内寒冷,已经生了炭炉,仙草双手握着那纸团,回身竟向着铜炉跪挪了数步,然后跪直在炉子跟前。
蔡勉喝道:“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打开?”
仙草回头笑道:“太师莫要着急,奴婢是要祈求先帝庇佑。才敢打开。”
若不是“先帝”两字,蔡勉的冷哼只怕要冲鼻而出。
仙草则跪对着炭盆,双手合什喃喃道:“先帝哲宗陛下在上,如今太师发了金口,让奴婢抓阄选择生死,奴婢毫无办法,只能求陛下发神力保佑仙草,让我选中的是‘出’,遂了自个儿的心愿,也能让苏少傅官复原职。”
仙草说着,便跪地拜了三拜。
正在蔡勉着实不耐烦的时候,仙草举起合着的双掌,向着炭炉上轻轻地一放一开。
掌心夹着的纸团落下,正坠在那炭火之上,被通红的银炭一哄,刹那间便化作了一团炙热的火焰。
火光照亮了蔡勉惊怒的脸,也照出了在他身后皇帝的神情。
就如同那火光坠入了皇帝的眼中一样,赵踞原本凛冽暗沉的眼神也随着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蔡勉大惊之余上前一步:“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
仙草回身,笑眯眯说道:“太师,我已经求了先帝哲宗陛下的庇佑,所以必须把这阄烧给先皇帝,让他老人家发神力才好。”
蔡勉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瞎说八道,烧了这阄,你还怎么开!”
“这个当然容易啦,”仙草的眼睛弯弯的,看着格外喜气洋洋:“反正太师写了两个,如今看剩下的那个就行了呀,太师不是写了‘出’跟‘死’吗,剩下的如果是‘出’,那奴婢选的这个自然是死,剩下的如果是‘死’,那奴婢选的这个当然是‘出’啦。”
蔡勉直到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却气滞了:“你!”
雪茶还不懂他们到底在闹什么,还在呆看,突然旁边小皇帝一脚踹了过来,向着他使了个眼神。
雪茶蓦地反应过来,当下急忙上前几步,把地上剩下的纸团捡起来。
打开看时,雪茶满眼的惊喜,忙叫道:“这是个‘死’,那方才烧掉的那个就是‘出’了?!”
“是真的吗?”仙草也是惊喜不能置信似的,合掌大声叫道:“阿弥陀佛!这一定是先皇帝陛下显灵!是皇上的恩典,不然我的运气不会这么好的!”
蔡勉的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蔡勉先前在纸上写的,哪里是两个不同的字,却都是同一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