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会是什么样子,不用我说,父亲也能知晓。”
等这话说完——
她看着尚还在怔忡间的林雅,便又沉声跟了一句:“难道父亲还打算让林雅待在家中,待在长安城?”
王慎耳听着这道声音,却是一愣。
他心中已经笃定的确是林雅告知了娇娇,若不然娇娇怎会知道?想到这,他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当日他去寻周慧,她知他难做,只说什么都不要,只要阿雅日后能寻户好人家,所以他把人带进了府中。
凭借周先生外孙女的名义,自然能让众人接受她。
而与王家交好,日后林雅要寻户好的人家自是不难,到得那时,他在私下给人多贴补些嫁妆,全了自己这一份愧疚之心。
哪里想到,当日母女两人说得好听。
可如今……
如今刚来家中,便闹出这样的事!
王慎纵然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生了怒气,他扭头沉着脸朝林雅看去。
而林雅看着王慎这幅面容也终于回过神来,她知道倘若再不说话,只怕事情便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她这位父亲一定会听从王七娘的意见,把她打发得远远地,到得那时,别说再回王家,只怕就算想回到长安也不容易。
想到这,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
“父亲,不是我……”林雅一面说着话,一面是用尽了全力去拉王慎的袖子,口中是紧跟着一句:“真得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说,您特意嘱咐过我,我怎么可能会与旁人说?”
她这话说完,是把目光转向王珺,脸上再无平日的温婉,连带着嗓音也带了些尖锐:“是她,是这个女人,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她觉得每回王珺看向她的目光都透着诡异的阴冷。
好似是从那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人,带着对她的怨恨,冷冷得望着她。
她不知道王珺是怎么知道的?
可她知道,这个女人这两日的异样,都是早已布好了局,就等着她往下跳,想到这,她脸上的阴狠却是又多了些。
王慎看着林雅这幅模样,又听着她这番言论,先前还残留得几分愧疚也一并消散。他拂袖挥开了林雅的手,口中是跟着冷声一句:“混账,娇娇自幼待在闺中,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即便是他,也是才知情。
他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只是想着先前竟然心疼她而对娇娇沉声,王慎眼中的疲惫却是又多了些。他合了合眼,而后是沉声说道:“你今日就离开王家,我会给你们一笔钱,以后你们就别再回来了。”
“不!”
林雅先前因为王慎的拂袖而摔倒在地。
可听着这话,她忙朝人膝行爬了过去,她一面揪着王慎的袖子,一面是仰着头尖声道:“父亲,您不能这么对我!”
没了愧疚和怜惜……
王慎看着这样的林雅,只有无尽的烦乱,他抽回自己的袖子,只是还不等他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她在说什么?”
伴随着这道声音,是王祯走了过来。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没一会功夫就走到了他们的跟前,眼看着亭子里的这幅模样,他仰着头看着王慎,继续问道:“她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父亲?她在说什么?”
王祯的出现,不仅让王慎一怔,就连王珺也愣住了。
她算准了一切,却没想到小祯竟然会过来,刚想说话,王祯却红了眼眶、攥着拳头,涨红着脸看着王慎:“父亲,她到底是谁?”
王慎看着王祯,看着从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好似能从那双清澈的目光中看到自己不堪的样子。
他垂了头,合了合眼,终于在王祯的注视下,哑着嗓音道:“她是我的女儿。”
第34章 (二更)
正院。
庾老夫人端坐在铺了猩红毛毡的罗汉床上。
她的手里握着佛珠,因为用力的缘故,那苍老的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就连容归和李嬷嬷也被一并打发到了外头。靠近东面的一排如意菱花轩窗倒是都大开着,可以看见外头的四月好风光,偶尔还能瞧见几只鸟儿越过半空停在枝头。
鸟儿无忧无虑的吱叫声,越发能映衬出屋子里的冷寂。
不知过了多久,庾老夫人看着底下跪着的王慎,才终于沉声问道:“你说,那个林雅和周慧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先前得到的消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最为骄傲的儿子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想着林雅的身份,她的脸色却是又沉了下来。
她这个好儿子不仅瞒了别人,也欺了自己,想起这两日,她因为周先生的缘故待林雅却要比几个孙女还要好些,哪里想到……想到这,庾老夫人看着王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声音也更加沉了下去:“你这个混账东西,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这还是王慎头一次见到母亲发这样大的火。
可他自知有愧,自然不敢多加申辩,何况这桩事,他也实在没有申辩的份。
因此他只能低着头把元嘉四年发生的事同人说了一遍:“当年儿子醉了酒,不知怎么就和她睡在了一起……”像是难以启齿一般,王慎的声音并不算响:“儿子那会想着与您和柔儿说,可柔儿有了身孕,后来周先生一家也搬走了,儿子便瞒下了此事。”
“可儿子没想到当年周慧是怀着身孕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