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2 / 2)

烈火浇愁 priest 2489 字 6天前

识海被他的话惊起微澜,那些让人看了眼花的巫人文缓缓消散,影影绰绰的,梦境变成了他们白天在寒潭看见的场景。

天魔剑来了精神:“对啊,就他俩!”

梦境里,寒潭的水汽细细地弥漫上来。

天魔剑顺着水汽往前走,想要看仔细,但灵渊的梦里的画面模模糊糊的:“男人和男人也能成亲么?是都这样,还是只有巫人族才有这种风俗?”

盛灵渊睡着了,当然不会回答他,梦境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有了奇怪的光影变化,有一点迷幻的温柔感。

天魔剑对“成亲”俩字并没有特别的想法,他如果还活着,应该还是个到处乱蹦的朱雀幼雏,思绪很快从“灵渊成亲立后”,转移到了他没吃着的果子上,心里忽然别扭起来。

如果灵渊立后,以后指不定又把许给他的东西给别人。

灵渊应对重大场面,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也会不回答他,但不常这样,天魔剑也知道什么时候不出声打扰,反正灵渊私下里的时间都是他的。可要是灵渊成亲,岂不没时间理他了?他用着灵渊的眼耳鼻舌,却只能看见陌生的女人,听他们两个说话,就像个被抛在身后的……多余的物件。

这念头一起,就野火似的灭不下去了,心智不全的天魔剑还懵懵懂懂,已经先一步被独占欲折磨得悲怆孤独起来。

“要是人族也可以这样,你是不是就不必非得和女人成亲了?”天魔剑轻轻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找个别人来,以后也一直只有我,行吗?”

他的话让盛灵渊的梦境倏地一变,更加朦胧了起来,寒潭仿佛变成了温泉,雾气弥漫,天魔剑眼前却被一片白茫茫糊住了——盛灵渊下意识地不让他看清楚。

那雾气湿漉漉的,有一点难以名状的微妙,异样的感觉顺着少年的身体传过来,说不清是痒还是麻,天魔剑茫然地打了个激灵,觉得盛灵渊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那人似乎有些难受,蜷了起来。

“灵渊,你怎么了?”

梦境里的雾气越发浓,里面似乎有人影,天魔剑就循着人影游荡过去,见一少年身影,长发披散,沾满了水汽,是灵渊。

人梦里一般是不会出现自己的形象的,但他俩从小心神相连,两个意识彼此影响,盛灵渊梦里的他自己,在天魔剑看来,就是平时从镜子或者水面上见过的少年的样子。

梦里的盛灵渊与平时不同,他赤裸着上身,脸上的血色鲜明得几乎不像他,从水中珍重地抱起一个人,欺身上前,将那人压在寒潭旁的石壁上。人影全是一团白雾,天魔剑只能依稀看出个人形,面孔不清,与此同时,梦境里的雾打着旋地把他往外推,似乎在排斥他似的。

天魔剑心里起了一团无名火,大叫一声:“灵渊!”

他的声音砸进梦境里,不知怎么还起了回音——

“灵渊……”

刹那间,说不出来的感觉从盛灵渊那边波及过来,流经他全身,像踩了雷泽之妖的尾巴,天魔剑忍不住哼了一声。

梦境倏地消散,灵渊醒了,继而视野翻转,他像是猛地坐了起来。

不等天魔剑回过神来,盛灵渊的五官六感就全部关闭,天魔剑一头雾水地被关进了“小黑屋”。

这可是有生以来头一遭,盛灵渊年纪渐长,对心智的控制力渐强以后,开始能自如地关上一些思绪——也就是不理他。身体受伤或者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会斩断痛觉嗅觉和味觉,但他的眼和耳从来没关过,天魔剑还一直以为他不会。

看不见也听不见,被困在一片漆黑里,天魔剑气疯了,在盛灵渊的识海里乱撞一通。好在盛灵渊没有关他太久,天魔剑很快恢复了感官,先打了个寒战——盛灵渊不知道什么毛病,半夜去洗澡,不等烧水,直接用的凉水。

大概是冻的,灵渊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一样快,撞得胸口疼。

天魔剑心想:“该!”

他又愤怒又莫名其妙,不知道洗个澡有什么好避讳自己的,又不是没洗过。心心念念的梨没吃到、无端被关了小黑雾、梦里那个看不清的人影……还有朦朦胧胧的,对未来的焦躁,种种加在一起,天魔剑闹了惊天动地的一场大脾气,刷新了他不理人的时长记录。

盛灵渊只好接连半个月,每天在饭里拌一勺梨花蜜,齁得自己几乎要厌食,巫人族长还以为他病了,好生紧张了一回。

少年人的心总是容易被春风撩动,那之后,灵渊也没跟他商量,擅自长成了大人。

天魔剑渐渐发现了不对,以前盛灵渊关闭思绪,要么是需要集中注意力,要么就是吵架生气了,总归都事出有因。可是忽然间,灵渊识海里一片空白的时候多了起来。有时候明明只是静坐发呆,也要把他隔绝开。

作为报复,天魔剑也不理他,一开始不熟练,总不成功,别扭别扭着,神识反而被磨练出来了……直到他自己心里也有了不能说的秘密,才明白那些不为人知的幽微心事。

可惜,盛灵渊的少年时代只有短短几年。

离开东川以后,为免群龙无首,丹离提出让初长成的少年继位。铁与血铸就的冠冕下,少年情怀薄如蝉翼,转眼便消散如尘埃了。

恼人的春风再也没有钻进过他梦里。

他的梦中人是谁,在东川大梨花树下静静出神时想的又是谁,会是东川里某个春花一样灿烂的少女……或者少年吗?

不得而知,因为后来,东川没了,梨花树也没了。

那些因此而起的、琐碎的恼怒与嫉妒,都那样不值一提,渐渐遗失在了惊涛骇浪里。

耳机里的白噪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宣玑睁开眼,发现已经是凌晨了。

他发了好长一阵的呆,缓缓捂住胸口,一侧墙上的投影仪屏幕自动亮了,与此同时,盛灵渊住的卧室里,衣柜上的穿衣镜上滑过微弱的亮光。

投影屏幕上一五一十地透出穿衣镜里倒映的画面,盛灵渊居然没睡,窗户大开着,他背对镜子坐在窗台上,手边放着半瓶蜂蜜柚子茶,半个人悬在窗外,也不怕有人看见吓报警,不知在看什么。

宣玑心里一动——蜂蜜柚子茶?

他不是最讨厌蜂蜜么?

就在这时,盛灵渊感觉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一摆手,投影仪和镜子的联系倏地断了。

宣玑:“……”

偷窥被抓,这回尴尬了。

他坐立不安地等着盛灵渊来算账,结果盛灵渊一直没说什么。因为在陛下看来,这完全不是事——此地是那小妖的“洞府”,全然没有一点防范才是不正常。

宣玑的假还没结束,在家宅了几天,他俩在一个屋檐下,保持着客套的冷淡,互相躲着,一个不动声色,一个暗中观察。

盛灵渊迅速地熟悉了宣玑家周围的环境,宣玑发现他不但生活能自理,还能理得相当明白。几天之后,他已经学会了使用厨房里的“打火器”——天然气灶——明白了冰箱和抽油烟机的原理,知道了各家快递公司快递小哥的姓名、籍贯与婚姻家庭信息,并对当代物流网络的高效和安全漏洞作出了精准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