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依旧坐在苏严身侧,不与府衙各级官员同列,但是位子从原来面南改为面西。其实这并非是折衷,而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官员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位序坐定,就是定下了府衙里的尊卑上下,下面各级官员吏员前来参拜。
若在正堂中参拜,那是正式的衙参,但若在后堂参拜,那规矩就随意些。
先是门子,轿夫,白役,见了林延潮在堂下直接是砰砰地叩头。
林延潮端坐如常。
其次是三班六房胥吏,也是在堂下向林延潮叩头。
林延潮照旧端坐。
其三是经历司,照磨所,税课司等官员,这些都是府衙属吏,流品都不到七品。
在大明官场里,八品九品是一个槛,七品六品五品是一个槛,四品三品又是一个槛。
虽说不到七品,但也是朝廷命官,如之前迎接林延潮的府经历于有恩也在其中,他们来至堂上向林延潮行四拜礼。
林延潮起身答礼,然后还了两拜。
最后就是推官,通判上前,林延潮这不能再坐着,大家平礼相待。
参拜后众人即是散去,堂上只留下同府,推官,三位通判。
这数人就是府衙里真正高官了,若拿后世的一个市来参考这府里官员的班子。
知府就是市委书记,林延潮相当常务副市长,三位通判为分管副市长,而推官即相当于人民法院院长,
归德府三位通判分别是粮捕通判,商虞通判,仪考通判。
几人通过名,林延潮正要开口,说一说此来使命。
苏严即开口打断,向外头问道:“同知宅收拾得如何?司马的随从可否安顿?一应器物照着本府宅里配给,不可短少。”
下人们应了立即去办。
林延潮微微一笑,但见苏严方道:“眼下这里没有外人在,司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林延潮知苏严要自己说些干货。于是他道:“本丞离京时,向陛下辞行。陛下圣谕,说听闻归德决堤之事,十分痛心,他心忧子民。本丞见陛下不愉,奏对道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好这亲民官,以解圣忧。”
其他数人闻言都面色一沉,独苏严不动声色。
归德府决堤,黄河百万百姓受灾,之后林延潮因此事上谏,百官叩阙。
天子不得不答允削减潞王大婚之用,来赈济灾民。
这件事搅动天下风云,而归德府是出事之地,归德府上下官员都可称为始作俑者,难逃其责。而苏严身为一府之尊,更是首当其冲。
苏严翻动茶盖,徐徐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此始所料未及,但具体为何归德决堤,本府在给抚台,藩司呈文上都有细述。司马欲知详情,府衙这里有呈文副本可过目一番。”
林延潮见苏严如此镇定,笑着道:“下官是来辅助府台大人,却并非来查问此事的,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诶,司马还是看过再说不迟,”苏严对外吩咐道,“叫让师爷将本府案上的呈文副本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