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心中也有些疑惑,明明十七郎夫妻非常恩爱,可卢氏的表现还真不像。就是自己成亲半载,与齐王恩恩爱爱的时候,猛听说丈夫在外面胡闹,也不能这样无所谓,就是装也很难装出这样的若无其事。若说是他们夫妻并不恩爱,那么让二人和离,安排卢氏再嫁崔嵘的计谋又怎么会不成功呢?自己该怎样对侍这个有着高贵血统,又深不可测的儿媳妇才最有利呢?
卢八娘就是不能完全猜到齐王妃是怎样想自己的,但她还是知道她的婆母是不会放任司马十七郎和自己顺利地向上走,可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挣扎着解脱齐王府的束缚,迟早他们会彻底离开这个大泥潭,谁也阻止不了他们,卢八娘笑着迎着齐王妃的目光看过去。
“小十七最近在外面玩得太过了,你也该劝劝他。”齐王妃温和地说:“金吾卫里都是各世家勋贵子弟,出了名的能胡闹,别把他跟着把心玩野了,收不回来。”
齐王妃说的是事实,司马十七郎过去的日子实在太苦,一个皇孙在成亲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手里也没有钱,甚至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突然间成了县公,又做了从四品的都尉,这种巨大的变化对于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年青人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
一步登天的感觉让司马十七郎一改平时的小心谨慎,变得张狂起来,金吾卫里差不多都是贵胄子弟,其中的纨绔不少,他整日与这些人在一起纵情声色,跑马冶游,差不多将京城里的各处能玩的地方都走遍了。
至于司马十七郎会不会玩得心野了,再也收不回来了,卢八娘也没有把握。前世她见过太多乍富乍贵的人,能坚持住本心,一如既往的人太少了。她的父亲发了财后有外遇,这实在是最普通的了,她还见过沉迷于赌博的,喜欢飚车的,还有吸毒的等等,人性就是如此,很难改变。
其实最近卢八娘一直在冷眼旁观司马十七郎,她没有完全放弃信心原因是他玩归玩,便一直没有放松都尉的工作。她觉得司马十七郎在短暂的放纵后可能还会走回正路,他从本质上是一个有野心想向上爬的人,他不会放弃进取。
卢八娘对司马十七郎的底线正是如此。
至于齐王妃,她看似善意的话,其实是在示意司马十七郎会把卢八娘抛到脑后,想挑拨卢八娘与司马十七郎发生矛盾,并在她心中种上一根刺。卢八娘岂能被她说动?她从不对司马十七郎的情谊抱有希望,因为她认识到司马十七郎移情别恋是迟早的事,必然的事。于是她淡淡地说:“男人吗?自然是海阔天空,任他随意翔游,再者儿媳最敬佩母妃的宽和大度,也想向母纪学习。”
十四夫人听了卢八娘的话,再也忍不住了,担忧地说:“江仆射最喜欢服散,今天大家也一定都服了,荀夫人这样一闹,如果不能好好行散,恐怕会出事的。”
服散就是指服五石散,五石散是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合成,通常还加入防风、人参等数十种中草药的中药散剂。这种药能壮阳,增强体力,让人精神亢奋,神明开朗,但服了五石散后,一定要喝热酒、吃冷食、冷浴、走路来行散,如果没能好好行散,后果很严重,有不少的人因此生病甚至死亡。
虽然五石散有着种种的问题,但这种价格不菲的东西非常受这时人们的追捧,在很多宴会场合,大家服散后放荡狂欢,□□不堪,这种刺激大约是人们从骨子里追求的,有如毒品一样上瘾。
这种事,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有数,但十四夫人一说出来,还是不一样,大家都静了下来,气氛很是沉闷。好在,没多久,就听到前院传过来消息,荀夫人将坐在荀中书令怀里的姬人一个划花的脸,一个扎瞎了眼睛,现在已经被大家劝着放下了刀。
结果并不出乎意料,荀夫人不过是善妒,她不会伤到别人,包括罪魁祸荀中书令。她的刀只能对着姬人,谁让姬人是最弱的人呢?
大家对这个结果都很接受,就是卢八娘也不会同情姬人,谴责荀夫人。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规律,姬人既然是弱者,就会首先被牺牲。卢八娘之所以一直孜孜不倦地追求权势金钱,就是要成为强者,更强者,掌握更多的资源,左右更多的事,永远不会被牺牲。
看着齐王妃带头向外走去,几个儿媳也都跟着她上了马车。车声辚辚,卢八娘坐在车中,心中并不是没有波动。她一直努力容忍司马十七郎,但从今以后就不必了。他与花娘们在一起饮酒作乐她忍了,他与路边的女子调笑她忍了,就当前世男女一起学习工作的环境下,大家的玩笑罢了,但吃了壮阳药与姬人们搞到了一起她决不会再忍了。
不管怎么样,这一段情她尽了力,也没有什么遗憾。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与司马十七郎不伤和气地调整成新的纯合作伙伴关系,这一点非常重要,也是打下他们以后相处的基础。今天他是不会回来的,明天,也许还要再过上一两天,她才会见到司马十七郎,要怎样说怎样做,她准备细细地思量思量。
可司马十七郎没有给她这个时间,就在卢八娘沉思时,他突然上了马车,醉熏熏地扑到了卢八娘的身上。
第三十一章 下决心八娘斩情丝被嘲笑县公思纳妾〔一〕
卢八娘用帕子捂着口鼻,用力将他推到了一旁,喝得烂醉的人手脚都是软的,司马十七郎被推得靠到了车壁上,差点从座位上掉了下来,夫人这样嫌弃自己,真枉他挣扎着从江府回来,再想起了因为他从来不与外面的女人发生关系而受到的嘲笑,不由得气恼地低喝道:“我为夫人才回来,夫人竟推我!夫人知道我这时候回来了,别人怎么笑我吗!”
卢八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帕子接着,一口接一口地吐着,半晌才停了下来。然后她将车帘打开,将车厢里污浊的空气放出去。
司马十七郎自从卢八娘开始呕吐,神志开始恢复,又被灌进来的冷风一吹,差不多完全清醒了。上次他的酒味熏了夫人后,他平时回来时都特别注意洗浴,今天情况特殊,他从江府出来,追上齐王府的车队后,就上了娘子的车,也没想那么多。其实眼下他也非常难受,他第一次服散,正在饮酒与姬人笑闹时,被荀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找夫人回府,就忘了娘子的怪癖。他有些内疚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帕子,想递过去,又知道卢八娘不会接的,便停了下来,轻声问:“夫人,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卢八娘深吸了一口气,“要不要我派人再送县公回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