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爸听到声音就捻熄了烟,回过头看着她:“怎么还不睡?”声音有点沙哑。
“爸……”
“回来就别想太多了,总归是在家里,知道吗?”
林淼不住地点头。
冷冷的黑夜里,父女俩隔着一个小小的客厅,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可是却有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chapter 7
正所谓除旧布新,林淼这次回家里过年,自然就挑起了春节前大扫除的大梁。好在这里比他们以前住的地方要小得多,就是楼龄大了处处显陈旧,不过收拾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林淼的动作很麻利,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娇气。
其实林淼的奶奶一直盼要男孙,林爸爸年轻时也有重男的思想,偏偏得了林淼这个女儿,所以尽管也很疼她,却是一直当儿子来教育的,林淼百折不挠的倔脾气也源于此,从小做什么学什么都很认真,非得证明自己并不比男孩子差。
林爸爸透过窗台,看着女儿爬上爬下扫房子擦玻璃,满眼皆是复杂的情绪,表情晦涩难明。
慧极必伤。
是他这做父亲的没用。
客厅有个红木柜子,是林淼父母结婚的时候打的家具,搬家时也一并搬来了,它的大体积和这个小房子有点格格不入,可是没谁舍得扔,里头收拢的都是零碎的东西。
林淼拿鸡毛掸子将柜子里里外外掸了一遍,发现最上层放着一个扁的长方形的纸箱子,又破又旧已经蒙了一层灰,她好奇捧下来看了一眼,当即愣住了,喃喃地问:“这个还留着?”
那是一架老式的电子琴,也是林淼音乐的启蒙。
林妈妈听了声,从厨房出来,看到那电子琴就紧张了一下:“哦,你爸说没坏,就留着了。”
其实是舍不得丢,反而是后来买的钢琴没留下,这里根本没地方放……都是可惜了。
林淼忍不住伸出手指摁了一下琴键,没有声音,随即笑了笑,没有电当然发不出音色。
她默不作声又把它重新包起来,后来细声说了一句:“留着也好。”
林妈妈觉得女儿这平静的样子,应该是放下了,暗暗松了口气,回厨房摘菜,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打算都做她爱吃的。
她不知道,林淼还在底层抽屉的角落,翻到了一个铁盒。
盒子里存的都是她念书时得的奖状,厚厚的一叠,林淼怀念似的一张张看下去,还翻到了她中考、高考时的准考证,一寸照上的自己,从稚嫩到青涩蜕变着……只不过,没想到还有一个大学时代的学生证。
她明明记得自己扔掉了的。
这份讶异让她连呼吸都忘了,捏着本子的指尖没有血色。
林淼若无其事地把其他的东西都归置好,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背靠了门,才浑身疲软地滑坐在地上,慢慢地摊开手,俨然是那一小本被捏皱的学生证,贴着她照片的纸已经发黄,还带着些难看的污渍。
它见证了一段她不愿回望的过去。
真是物似主人。
那些斑点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消弭,如影随形。
一切的一切,都始于这本学生证。
大三的那个夏天,特别的热,每个人都恨不得呆在空调房里一辈子不出来,宿舍没有空调,林淼算是能忍的人,可是也被这股热气搞得心烦气躁,期末考评的创作作品一点灵感都没有。
恰好知道附近开了家很有情调的书吧,林淼和同学去了一次就喜欢上了那里,安静地看看书听点音乐,比呆在闷热的宿舍强多了。
于是林淼也成了书吧的常客,连柜台小妹也和她渐渐熟络,每次去都点同样的——去冰少糖的奶茶,有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有一个周末她陪朋友去景区玩,回来时路过书吧还进去歇了一会儿,没想到回宿舍才发现学生证没了,以为掉在那里,可是谁也没见着。
林淼发愁要抽时间去补办,结果第二天就有人联系她,说自己捡到了她的学生证,她将信将疑,谨慎地约在了学校传达室门口,守门的大叔好歹能镇一下。
远远的,林淼看见遮阴棚下,站着一个身形高大清隽的男生,阳光太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脸庞。
他却顶着日头迎了上来,笑容很灿烂,捏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欢快地说:“嗨!你是林淼吧?原来就是你!”
“是你捡到我的学生证吗?麻烦你送来,谢谢了。”林淼伸手就要去拿回来。
对方手一缩,接着说:“哎,你还没听我自我介绍呢,我叫顾淮,顾城的顾,淮河的淮。这么一说……我们还挺有缘的,淼有三个水,淮也有三点水,对不对?”
鬼才跟你对!净胡扯!
林淼心里嘀咕,这才不得不跟他对视。
这个自称顾淮的人,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笑起来连眉眼都挂着暖意,如同这盛夏般耀眼。
尽管过去几年,她仍然记得,可也只能是记得,而不能惦记。
林淼闭上了眼睛。
除夕这天,林淼收到了一大箱年礼,有补品有水果有衣服,卡片上只落款了一个“su”。
林淼吃了一惊,正想给susan打过去问问,她就心有灵犀般打了过来。
“淼淼,东西收到了吧?”susan的声音比以往都要轻柔。
林淼想到她刚手术完没多久,关心地说:“苏姐,你怎么还给我寄东西?身体怎么样了?”
“我?好得可以上山打老虎!”susan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也别太感激我,我又没打算发年终奖给你,那些东西都是别人给我的,我用不完就给你呗。”
“那也得谢你。”林淼知道susan刀子嘴豆腐心,更要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