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满城春 一枚铜钱 2579 字 1个月前

看清来人,正是失散多年的兄长。方青泪涌而上,极力搀着母亲。

方白闻声,顾不得打伞,三步并做两步,进门已跪在老母亲面前,泪已轻弹,“娘。”

韩氏泪落不止,不知是要问他安好还是先让他起来,最后只能抚他的头,像待幼儿那样,即便儿子已蓄起胡子,仍觉还不过是个几岁孩子,让她这当娘的操碎了心。

方白往坚实的地方连连叩了三次头,一直不停地说“儿子不孝,让您和妹妹受累了”。

韩氏拉住他,已起皱纹留了岁月风霜的脸满是泪,哽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以为这一辈子再见不到你了。回来就好……”

方白仍跪着不敢起来,又见了妹妹,更是懊恼,“妹妹。”

方青抹了泪,“哥哥。”她忍不住苦声,“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娘过了多少苦日子你可知道?”

方白一听更是愧疚,“当年我拿着银子外出,谁想路上遇到山贼,银子被劫,我也被打落山谷。撞坏了脑袋,忘了前事。幸好得一老郎中相救,还将女儿许配给我。直到前不久,脑中淤血化去,才慢慢想起来。儿子带了阿萱一同回来,还有……”他忙回头招手,“穆穆,快过来叫祖母。”

这话一出,韩氏和方青方止了哭声。这才注意到厅上还站了两个脸生的人。一个明眸善睐的妇人和一个虎头虎脑的六七岁男童。

一听父亲叫自己,男童便走了过去,和父亲一同跪在老人面前,稚气满满,“孙儿见过祖母。”

那叫阿萱的妇人也已跪下,唤声,“儿媳见过母亲。”

这两声叫得韩氏多年苦楚散了大半,连方青悬了多年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兄长不但好好活着,还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被阴霾笼罩多年的方家,头一回觉得老天仍垂青他们。

韩氏连连点头,面上终于露出欣慰笑颜,“好好……都回来就好。”

说着说着又要落泪,方青忙劝住了。又让哥哥起身,一家子总算坐下,说着这几年的事,心绪总算慢慢平定。

“这次回来,便不走了,我这几年攒了点银子,在京城开间小铺子,好好侍奉母亲。”

韩氏见儿子儿媳穿的不算十分好,但也并不差,想来是有谋生的手段,问道,“如今何以为生?”

方白笑答,“随了岳父学医,能混口饭吃。”

韩氏万分欣慰,“悬壶济世,是个好手艺。”

阿萱笑道,“方郎跟我爹一样,总喜欢做白活,碰上疾苦人家,连药钱也不要。若不是他要吃饭,还要养家糊口,怕谁来都不肯收钱了。”

虽然这么说,但话里还是带着为丈夫骄傲的语调。方白听了也是对妻子笑笑,“让你也跟着受苦了。”

“哪里会受苦,这是攒功德的事。”

夫妻两可见的和睦,看得韩氏更是放心,可见儿子是娶了个好媳妇的。

方白见妹妹已是妇人装扮,这几日跟他打交道的又都是自称柳家下人,并不知是哪个柳家,不过下人言谈有礼,穿的也比普通人家主子的衣服都好,料着妹妹嫁得十分好,做哥哥的也安心许多,“不知妹夫是做什么的?”

韩氏说道,“家里田产铺子颇丰,那些每月能赚不少银子。”

女婿和女儿的事令有波折,一时半会还说不清。以儿子的脾气,若是知道他妹妹嫁了个痴傻人,只怕要更自责妹妹为了让母女两人活下去而被迫嫁进柳家。想着等会吃饭时,好好跟他解释来龙去脉。

刚打定这主意,却见门外有喧闹声,一个高个清瘦的年轻人已跑了进来,后头的下人伞都来不及撑,喊着“四爷四爷”,却怎么都喊不住。

柳定泽一早醒来摸到枕边空空,不见方青,差点没将下人都丢出去。听说她回了娘家,想必是去见大舅子了,胡乱洗了一把脸就过来。进门见到方青,就拉了她的手说道,“我就说怎么睡着睡着旁边就空空荡荡的,原来是媳妇你不见了。”

方青说道,“先跟娘问安。”

柳定泽这才想起来,定定跪下,跟韩氏叩了个头,“娘。”

叩拜完这才起来,又瞧见个面生的男子,虽然面生,但跟媳妇好像有几分像,“媳妇,这就是我大舅子吗?”

方白已是愕然,这、这人生的是好,可举止言谈,分明是个傻子!心中交汇着愧疚,笼罩着愤怒,想到才貌双全的妹妹竟嫁了这么个呆子,气得发抖,“你……你……”

柳定泽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往方青背后躲,这大舅子怎么这么凶?

方青拉住他的手安抚他,抬头对兄长说道,“哥哥,这事说来话长,你莫急莫气。”

韩氏也忙说道,“对,莫气莫急,你妹夫他待青青十分好,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阴差阳错误了当年,并非你想的那样。”

母亲和妹妹都这么说,方白才收了收怒气,细听她们道过往。等细细听完,别说他,连阿萱也是感慨,“姻缘这东西,哪怕是再怎么曲折,该是一块的,就该在一块。”

方白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知道这柳四爷确实对妹妹不错,又有那样的姻缘,长叹一气,也不气不恼了,真心待妹妹和娘亲就好,其他无可求。他站起身朝柳定泽鞠了一躬,“多谢妹夫这些年为我这做哥哥的担起半子之责,往后,便由我来照顾母亲吧。”

柳定泽这才觉得这大舅子不错,摆手道,“又不累,以后一起呀。”

稚气得跟穆穆一样,方白听得又是暗暗叹气。阿萱说道,“方郎擅疾病,不如帮妹夫瞧瞧?”

方白也有此意,便去瞧,瞧了小半晌,心里越发凉,最后收了手,摇头,“顽疾,为夫也没法医治。”

这结果方青也料到了,来瞧过的御医并不少,都束手无策,哥哥尚且年轻,若真能治,是老天开眼。可惜……老天并不再眷顾。不过心里有底,倒不是太难过。更何况她总觉得,若柳定泽恢复如常,她又无子,又跛脚,届时自己哪里又配得起他……

哪怕有千万疼爱,也觉前路茫茫。

偶尔会有私心,柳四郎……如此就好。她便能安心待在一旁,同他好好过一世。哪日他好了,她还能这样心安在旁么?

五月,老太太挑了七八匹马,养在马场里。本想偷偷养着,怕柳雁知道要闹。不想孙女倒主动问她,十分坦率不争不抢也不闹。老太太这才觉得,这最顽皮的孙女长大了,懂事许多。

她反倒因为这“懂事”而觉得,兴许可以给她添匹马的。又不放心,怕养成粗鲁丫头,便让她绣上一条方帕来,要看看姑娘家的女红可做的好,再下定论。

于是这几日齐褚阳每每见到柳雁,都看见她在绣花。一针一线,颇为认真。只是从一方白帕子上渐渐开出花来,头一回见证过程,也觉新奇。

“雁妹妹绣的真好。”

柳雁扬了扬唇角,“那是自然,我要做的事哪有做不好的。”说着说着就晃起小腿,哼着歌谣,十分得意。

齐褚阳笑笑,一夸便自满,想到她七月方能出去,说道,“若老祖宗真给你买了马,我替你养两个月吧。”

柳雁欢喜点头,“好呀好呀。帮我照顾好小马驹,不要让它饿着冻着,多带它去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