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如意胭脂铺 绾紫彤 4262 字 1个月前

“小生不敢!”书生低垂着头,用手指了指那和尚:“这和尚虽自称是金山寺的不假,可大人瞧瞧他身上的穿戴,那一点像是僧侣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假和尚。这事情,也怨小生,千不该,万不该,将那件事情给说出去。结果,害死了笑声自己。”

“一个读书人,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究竟是何事,竟牵扯我城中这许多无辜百姓受难?”谢玄厉色问道,那书生的肩膀忍不住轻颤了下,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刑如意悄悄的问狐狸:“你怎会知道,这事情与他有关?要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牵扯来。”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狐狸嘴巴都没有张,但话却一句一句钻进了刑如意的脑袋里:“你去帮他的哥哥嫂嫂诊断时,我就觉得此人眼神有些恍惚,后来又听小盛子说,找到了嫌疑犯,于是也就跟来看了一看。一看之下,竟发现,这和尚与那书生是认识的,而在他们的意识中,都藏着一张女子的面孔。我细查之下,才发现,那名女子,竟是酒楼掌柜的夫人。”

“咋听之下,是二男一女的故事,貌似很复杂的样子。”

“其实,并不复杂!”狐狸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刑如意仔细去听那书生的陈述。

原来书生与那酒楼老板的娘子,早就认识。酒楼老板,人虽能干,却是个厨子。加之性格沉闷,不善言辞,很少去哄自己的娘子开心。且三个女婿当中,以酒楼老板的相貌最为普通,久而久之的,这娘子心中自有失落。书生呢,相貌堂堂,能言会道,虽五谷不分,但却能吟的一首首与五谷有关的,与美食有关的诗词歌赋。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对上了眼。可碍于女方已经婚配的身份,两人虽互有倾慕,却不曾找到机会苟且。

也活该是这书生走运,亦或者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是倒霉。他在外出办事时,竟偶遇这个和尚。两个人一见如故,竟愉快的攀谈起来。从和尚口中,书生得知,他会许多的法术,于是就问他,有没有一种法术,可以让他与心上人,自由的往来。和尚本就是个被逐出寺门,又学了些歪门邪道的歪和尚,一听之下,也打听起那小娘子的容貌来。

待到回城时,和尚将用瓦片开墙的法术说给了书生听,于是书生照此办理,深夜来到酒楼老板的家中,划墙而入,直接上床,与酒楼老板的娘子欢好。

两人正在激情之时,忽听得房中有异动。两人惊恐,以为是酒楼老板回来捉奸,不曾想,扯开帐子,看见的却是和尚。和尚以此事为要挟,不仅占了小娘子的便宜,还勒索了书生不少的银两。

书生心中闷着气,却又无可奈何。原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曾想,三人当夜的胡闹,竟让酒楼老板窥出了端倪。逼迫之下,酒楼老板的娘子,只得承认,自己与书生欢好。

酒楼老板,承袭的是岳父的酒楼,自然不敢对自己的娘子怎么样。可心中一股恶气又着实难以忍受,于是就让酒楼中的小伙计,私下里,偷偷的将书生狠揍了一顿,又讹了许多的银子。

书生拿不出来,只能再去找和尚。声称若是和尚不帮着解决,他就自投衙门,将这些事情全部说出来。和尚,思前想后,就给书生出了这么一个所谓的一劳永逸的骚主意,希望制造一场意外事故,搞垮酒楼。

书生哥哥返家,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但出来吃饭的建议,却是书生提的,而且他还特意选择了好运来,为的就是亲眼见证好运来酒楼的倒霉一刻。刑如意之前的猜测,有些是对的,有些却是错的。书生当日没有食用那些麻油炒猪肝,并非自己真的不喜欢,而是因为知道,那道菜是被和尚动过手脚的。甚至,还他以爹娘的身体为由,劝阻爹娘也不要食用。至于兄嫂,他倒是没有刻意去说。

当刑如意问起书生,为何明知那道菜有问题,却任由自己兄嫂食用时。书生先是说自己阻止了,但是哥哥嫂嫂没有听,后来又说嫂嫂平日里对自己极为严苛,当着爹娘的面,也经常的说自己,于是心中有气,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整一整她。后来又说,说他与和尚原本只是商量着用些烂肉,脏肉来代替原本的食材,却没有想到,和尚竟会如此歹毒,直接取了观音土来变菜。当书生知道大祸已经酿成时,心中虽有些害怕,却也庆幸,自己的哥嫂同样中招,从某些方面来讲,也算是洗脱了自个儿的嫌疑。他之所以会那么积极的出现在府衙里,也是为了打探消息。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刑如意他们竟然找到了和尚,而且还知道了自己与和尚之间的交易。

好运来酒楼被人动手脚的事情,到了此刻,俨然算是查清楚了。书生自然要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承担一定的责任,和尚也难逃自己的干系。

当和尚要被带走时,刑如意唤住衙役,问了一个让自己思索了很久的问题。她问和尚:“好运来酒楼的招牌菜很多,为何你单单选了那道麻油炒猪肝?”

“其实,我在别的菜里也动了手脚。可那几日,掌柜重点推荐麻油炒猪肝,吃的人也多,于是我就将心力全部放在了这一道菜上。后来,我才知道,这麻油炒猪肝,是掌柜家那个小娘子最喜欢的菜,也是因为这道菜,他们才成了夫妻。谁知,这麻油炒猪肝,掌柜的是越做越好,但他家的那个小娘子,却早已经改了口味。”

“为何要选观音土,选用平常的泥土,岂不是更省时省力?”

“这个,怎么说呢?一来观音土的口感要比旁的泥土好。二来,也是贫僧小时候的一个经历吧。贫僧的父母,都是吃这东西死的,贫僧侥幸,被寺庙中的和尚救了回去,可这许多年都过去了,观音土三个字,却一直刻在贫僧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贫僧想,若是用这土做成了菜,贫僧的心里,会不会就此放下。”

“看来,你并没有放下。不仅没有放下,而且背负了更多。你是和尚,自然知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一时风流,却欠下这许多的人命官司,到了阴司,自也有你偿还的时候。”

和尚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贫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些都是贫僧的孽,贫僧自然要担着。”

说罢,和尚双手合十,被衙役押解着与那书生,一同被带了回去。

正文 第156章 锦瑟(1)

目送着和尚与书生被捕快们押解而去,谢玄在刑如意身旁站定,说了句:“谢玄想给姑娘讲一个故事!”

“哦?”刑如意抬头,一副不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狐狸走到刑如意跟前,瞧着她的侧脸,温柔的一笑,说:“时候还在,听听又何妨?”

谢玄的故事,是从一个阴雨如晦的午后开始的!

那时,他还只是谢家的小公子,尚未赴京赶考。闲暇时,一直四处游历,顺带着也做点小生意。就在几天前,他接到兄长的飞鸽传说,说母亲病重,要他速归。谢玄不敢耽搁,立刻打点行装,只带了些简单的衣物与银两,又从附近贩马的汉子那边购买了一匹据说是大宛来的名驹,便匆忙上路。

行到半路,天上竟突然下起暴雨来,其中还夹杂着轰隆隆作响的雷声。大雨就像是从天上倾倒下来的一般,顷刻间模糊了人的视线。马儿受了惊,竟将他从马背上掀翻下来,接着逃的无影无踪。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依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艰难的蹒行。

等到大雨渐停时,他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官道,走到了一条山间小路上。这小路两侧,树荫茂密,但脚下的青石却是常有人走动的,于是便安下心来,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大约走了一两个时辰,谢玄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那种奇异的感觉,让他禁不住从脊背处生出一股奇怪的寒意来。原本就被暴雨打湿了衣衫,此时又脊背生寒,堂堂七尺男儿,也禁不住浑身一缠,跟着接连打出几个喷嚏来。

“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作为一个专注的听故事者,刑如意很懂得适时的开口,否则说故事的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继续讲故事的动力。

“在我行走的一两个时辰内,我竟然没有听见任何动物的叫声。起初,我以为是因为雷阵雨的关系,所以那些小动物们也都纷纷躲了起来。可那个时候,雨已经停了,作为山林间最常见的住客,那些小鸟,小动物们,都应该熙熙攘攘的钻出来,享受难得的雨后的清新,可是我仔细的听了很长时间,那座山林里,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除了我自己的声音。”

“可大人刚刚也说了,那条山路一看就是人经常走动的。也许是附近的猎户们,平时打猎太过用心,所以山林间原本就没有留下多少的活物。”

“猎人打猎,只会猎取有用的野物。例如,皮毛可以贩卖的,骨肉可以食用的,羽毛可以观赏的。可就算这些猎人们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将整座山林中的活物全部猎杀干净吧?那些不知名的小鸟,小虫子什么的总该有些吧?可是,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觉得那座山林,原本就是死的。”

谢玄说着,望了眼远处,眸光深远,仿佛已经穿越了时空,让自己回到了当时当日的那个情形当中。他的鬓角处,渗着一层浅浅的水珠。

当时的谢玄,在察觉到异常之后,脸色苍白地停下了脚步。他先是疑惑的左右张望,但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他也想到了刚刚刑如意提过的那句话,以为是猎人将这山林中的活物都猎杀干净了。

心里虽这么安慰着自己,但一颗心,始终是七上八下的。他提心吊胆地沿着山路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竟慢慢的消失了。谢玄注意到,在前面不远的半山坡上,有一处用木头搭建的草屋。

这样的草屋,在乡下以及山林间也是常见的。谢玄心里想着,兴许这就是某位山民或者猎户的家。因为山路难行,此时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谢玄看见那草屋之中也燃起了灯烛,烛光虽然不大,可在那样的山林间,还是给了人一种特殊的温暖感觉。谢玄深知,再走下去,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况且山路漫漫,很明显,他已经迷了路。此时若是没有人指点,怕是走到明天,后天,他也走不出去。

想到这里,他便沿着山坡,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草屋跟前。

草屋正门上方,用简陋的木牌做成了一块门匾,上面写着“锦瑟”两个字。字迹娟秀,竟像是出自一位姑娘的手。

若是寻常的草屋,谢玄或许就已经推门而入了。可眼前的这一间,像是某位姑娘的住所。若是一家人还好,若是单身的,只怕孤男寡女,有些不妥。正在他犹豫不决,徘徊不定时,那草屋的门从里头打开了。

谢玄下意识的低头,却听见一个少年问他:“天色已晚,公子是否要来我家中借宿?”

见所问之人,并非姑娘,谢玄这才有些狼狈的抬起头来。眼前站着的是一名长相十分俊美的少年公子,年龄不过十二三岁。

待进入门内,谢玄才询问那名少年,他之前并未敲门,这俊美少年是如何知道他人就站在门外,且是有意前来借宿的。

少年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谢玄。虽被大雨浇透,狼狈不堪,但身上的衣物都是上好的料子,光是腰间佩戴的那一枚玉环,就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