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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胭脂铺 绾紫彤 3722 字 1个月前

王夫人虽觉得今日的刑如意话里话外带刺,而且似乎在处处针对着他们,可仔细想想,一个开胭脂铺,且初到京城不久的姑娘,也不会跟慧娘有太多的牵扯。心下以为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判断,加之成亲多年,未有生养,也着实是自己的一块心病,此时见刑如意主动提及,也不免松了口。

“姑娘的事情,紫竹也有所耳闻,据说姑娘曾帮季胜堂刘掌柜家的儿子治过病,也曾帮他们生下过一个孩子。所以,关于子嗣这块,若非今日有些不合时宜,紫竹也是想要请姑娘帮忙看诊的。”王夫人说着端了端身子:“虽对于姑娘口中的渣男、不孕不育等词有些不明其意,但我家老爷与慧娘已是过往之事,老爷休离慧娘在前,慧娘生养在后。况且那些日子,我家老爷为考科举,常年在外,慧娘所生究竟是不是我家老爷的孩子,还尚需考量。所以也请如意姑娘,说话时能够稍微严谨一些,我家老爷毕竟是当官的,姑娘随性,话中或许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可若是让别人听去了,以讹传讹的对我家老爷不好,对姑娘的胭脂铺就更是不好。”

到底是官家千金,这教训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刑如意听之任之,也没大往心里去。她原本就是平凡人家的姑娘,既没有受过千金的礼仪指导,更没有接受过严格的说话教育,就算让她冒充大家小姐,也只会东施效颦,惹人笑话。

俗话说的好,富豪易当,豪门难养。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自我修养,并非靠几本书,几个要求,几个故事就能有的,而是要靠环境潜移默化。况且,今日她刑如意原本就是在刻意的挖苦王彦行,虽气量有些小,可她自己高兴,想来狐狸和殷元也不会嫌弃什么。至于王夫人,她原本就是别人家的夫人,她如意胭脂铺的女掌柜也没有必要刻意的迎合她什么。所以,听见王夫人那些话,只是笑笑,说了句:“如意原本就是不认得几个字的平凡人,夫人说的严谨,恕如意愚蠢,着实不知道这严谨的话该怎么说,严谨的故事该怎么讲?况且,今日在这店中,除了夫人与老爷之外,也只有这位叫冬春的姑娘。莫非夫人是信不过冬春姑娘,以为她会将今日所谈内容外泄?我倒是瞧着,冬春姑娘口风甚严,也不像是那种会随意八卦,传播不实言论的人。”

听见刑如意这话,原本站着的冬春,竟蓦然低头,对着王夫人磕了下去:“冬春向老爷夫人起誓,今日之事,冬春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若违此誓,冬春愿意受老爷和夫人的责罚!”

“起来吧!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自知你的秉性,刚刚那些话也不过是说说罢了。”王夫人眼见于此,也大概知道了刑如意的性子,转过身来,态度放低了说了句:“刚刚的话,也请如意姑娘不要太过在意!还请姑娘继续说慧娘的事情吧,毕竟涉及我家老爷,紫竹这里,也是心有挂碍,难免着急心慌,口不择言。”

“夫人既这么说了,那么如意就继续了,至于夫人生养的问题,待王老爷事了,咱们再谈。”刑如意说着,起身,走到门前,将大门缓缓合上,甚至还挂上了“今日有事,暂不开店”的牌子!

王夫人看了,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对于自己刚刚的指责,难免有些后悔。

正文 第098章 银杏夜枕(6)

“有些人一觉醒来,身上会突然多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痕迹,那既不是擦伤,也不是瘀痕,而是在你睡觉的时候,有东西碰过你!”刑如意说这些话的时候,王言行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臂。在他手臂上方,有一个近几日才出现的伤疤,伤疤呈五指状,颜色青紫之中还带点黑色,碰触时,会产生轻微的灼痛感。

刑如意瞥见王彦行的动作,问了句:“能否给我看看?”

王彦行犹豫了一下,将长袖上挽,露出那个伤痕来。刑如意大致比了下,说道:“很像是一只女人的手。”

王夫人盯着那个伤痕,摇了摇头:“不是我,我从不会随意抓挠老爷的胳膊。”

“自然不是夫人,寻常人也抓挠不出这样的伤痕来。这伤痕,隐约带些灼伤的痕迹,而慧娘她正好是被烧死的。”

“慧娘她当真是被烧死的?”王彦行握住那块伤疤。

“不仅是被烧死的,而且还是活生生被烧死的。”刑如意叹了口气:“你走后,慧娘生下了一个儿子,因为没钱请稳婆,所以那个孩子是她自己拼死生下的,四娘听到消息赶过去时,她已经用烧热的剪刀剪短了脐带,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孩子虽是生下了,可慧娘却足足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等同于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那孩子生时尚未足月,原本就比别的孩子弱小,也极易生病,慧娘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将他养到半岁,却又染了风寒。孩子熬了几日,还是去了。慧娘她经受不住打击,又愧疚自责,大哭一场之后人就疯了。”

“那之后呢?”

“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还是那样一个有些姿色,还疯疯癫癫的寡妇。妯娌村虽民风淳朴,可免不了还是有些鸡鸣狗盗之徒,那个马涛就是其中之一。他将慧娘拐骗到树林中,想要对慧娘施暴,可慧娘她却极力反抗,宁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甚至在危难时,还救了同村一个误入陷阱的小孩儿。马涛唯恐事情败露,就挑拨村民火烧慧娘的家,慧娘她心心念念,以为房中的枕头是自己的孩子,于是顾不得火光冲天,就那么冲了进去。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大火足足少了一天一夜,等火势平息下来,村民们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干尸,于是就凑钱将她跟那个可怜的孩子合葬了。”

“那慧娘她找我,又是什么意思?”王彦行略微有些恼怒:“我是没有认下那个孩子,可就如同我夫人说的那样,她是在被我休离之后才生的,谁又能肯定,那个孩子他就是和我的?还有,大火,那大火是村民放的,她就算要找,也应该是去找马涛,找妯娌村的那些村民啊。我虽给了她休书,可也将家中的房产和田产一并给了她,我对慧娘,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王彦行!”刑如意原本不想发火的,可听到王彦行这番言论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飙了起来:“身为一个男人,慧娘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你会不清楚?好,你不是怀疑慧娘吗?那我们可以来个滴骨认亲,也算是还慧娘一个清白,还那个孩子一个公道。还有,你当真问心无愧吗?你口中所谓的房产,就是那样几间破落的,连风雨都遮挡不住的屋子,而你口中的田产,早在你上京赶考路费不够时被抵押给了同村的村民。王彦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嘴脸十分难看!”

“如意姑娘,请您稍微注意下自己的言行,我家老爷就算对慧娘再如何的刻薄,也还轮不到你这一个外人来评说!”

“好!很好!既然如此,我胭脂铺里也就不留两位了。”刑如意伸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王夫人咬咬牙,扯着王彦行出去了。

两人前脚刚走,刑如意就气呼呼的进了后堂,然后一下子扑进狐狸的怀里。

“受了委屈?心里难受?想不想为夫帮你报仇!”

刑如意摇摇头,有些气闷的说:“我布了那么久的局,也耐心等了这许多天,好不容易将这负心汉给引来了,结果东西还没給他呢,就忍不住发了脾气。现在好了,人也给我赶出去了,我辛苦调制的东西怕是也用不上了。”

“就是你让小盛子去坟里挖的那个东西?”

“嗯,慧娘的石榴红裙!我用鬼术,将石榴红裙化成了引魂水。”

“你想那王彦行去冥府见一见慧娘?”

“前几日,我接到崔府君的鬼信,说是给慧娘安排了户好人家,这几日就要投胎了。慧娘她痴念太深,我总担心,她轮回之后,执念未消,再生出别的事情来。至于这王彦行,喝了引魂水,入了幽冥地府,还能不能够回来,就看他的造化了。只可惜,我脾气太急,刚刚又被王彦行那番不要脸的言论给惹急了,引魂水还没拿出来呢,就先把人给赶出去了。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没有什么天意不天意的,只有我的如意想做和不想做的。”狐狸点了点她的鼻尖:“引魂水呢?”

“在外面的柜台上。”刑如意扯住狐狸的袖子,“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送引魂水,刚刚你不也说了,慧娘她马上就要轮回转生,咱们的时间不多了。”狐狸或者,变幻了一个模样。此时他身着道服,两道细眉,一双凤眼,竟活脱脱变成了莫须有的样子。

刑如意噗嗤一下笑出声,她看着狐狸的样子,说了句:“狐狸,你知不知道你很坏!”

“狐狸不坏,如意不爱,况且那莫须有行踪诡秘,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人!”

刑如意闷声点点头,狐狸却已经自房中消失了。

大街上,变幻成莫须有的狐狸,拦住了王彦行的轿子:“请问这马车中人可是王彦行王大人?”’

“道长是?”

“贫道莫须有!”狐狸轻抬拂尘,行了一个礼:“我从远处观望,只见大人车顶黑雾缭绕,想来府中必然有些事端。此时又见大人容颜无色,双目失神,应是被噩梦所缠,所以贫道这才冒昧前来询问。”

“道长说的不错,彦行这几日的确被噩梦所扰。只是这些事情,道长又是从何知晓的?还有,道长你,又怎会知晓我的名字。”

“修道之人,修的乃是天下大道,凡小有所得者,便能初亏天机。至于贫道,想要知道大人的身份并不难,只需问一问这街上的行人,这是谁家的车马轿子,便可知晓。洛阳城虽大,新添的马车却不多,像大人这般有特色的那就更是不多了。大人放心,贫道拦你,只为消灾,不为求财,我这里有一物,可解大人烦忧。”

“那是什么?”

“贫道管它叫了凡水,取自了却凡尘之意。大人只需将这个放在身边,噩梦即可消退!若是饮上两口,则可得偿所愿,彻底了却大人与那女子的凡尘过往。”

“道长?”

“嘘!大人想要说的,贫道都已知道。至于贫道口中的那个女子,不必贫道明言,大人心中也自是清楚。这了凡水,今日贫道便送予大人,至于用与不用,也全都由大人自己做主。贫道告辞,也请大人你,多多保重!”

狐狸说着,将那装有引魂水的瓶子朝着马车上轻轻一丢,王彦行下意识的接过,却听见王夫人在马车中低低的问了句:“相公你,是否从未忘记过那慧娘?”

“慧娘已经死了,我忘与不忘,又有何区别。夫人你,此时此刻,又何必纠缠这些事情呢?”

“如此说来,那位刑掌柜说的话,也是可信的了?我们之所以成亲多年未曾诞下一儿半女,既不是夫君的身体抱恙,也不是为妻的身子娇弱,而是你我未到情深意浓之时。你与我之间的恩爱,多半也是在应付我,是吗?”

“猜测之言,夫人怎可相信?若夫人怀疑,改日你我一同去寻个太医看看,是真是假,夫人一验便知。”王彦行说着,竟负气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夫人累了一天,也请早些回去休息。至于为夫,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饭夫人也可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