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在这里呆很久,第二天就回去了,她甚至有点不舍,这么漂亮的地方,她恨不得能多呆几天才好。
不过这一次,他带她出来,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要去。他问她:“你不是一直都对我很好奇吗?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她点了点头,其实那个时候,她的好奇心已经不重了,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他一些。
然后他带她下了山,又走了一段小路,来到一座小山上,山头不大,树木同样郁郁葱葱,一直走到山腰,在一片山坡之中,她在那,看到了一片坟。
很多坟,黑色的石碑,林立的坟冢在松树的遮挡下,显出一片庄重的气息,她吓的一哆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直到她带着他,走到了一处坟前,指着墓碑:“这就是我。”
这个动作说实在的,给她吓得不轻,大白天的有种聊斋的感觉,脊背蹭蹭冒着凉气,真的哆嗦了一下,他……这……自己这不会是真的见鬼了吧……这大白天的……可是……好可怕……
她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满眼不可置信,他也猜出来她想的是什么了,笑了笑,这一笑让她安了安心,这温暖的笑容怎么可能是鬼,他继续讲:“你别怕,我是人,不是鬼。”
她放下心,咧咧嘴,环顾四周,在这一片坟地里,想想刚才也真是太恐怖诡异了点,拍拍胸口,定了定神,看了看墓碑:“可这好像不是你的名字?”乘车的时候,她见过他的身份证,绝对不是这个名字。
“嗯,这是我原来的名字,原来的我,在法律上来讲,已经死了。”
“那你现在的身份,是怎么来的?是假身份吗?”
“也是真身份。”
“那怎么可能?”她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
他又是笑了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身份吧?对于很多人来说,两个身份,甚至更多,都不是难事。这些身份在法律上在社会关系上几乎毫无关联,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同一个人。以备不时之需。”
她似懂非懂:“所以,这是一座空坟?”
“不,坟也是真的。”
“啊?”她更不解:“那坟里是谁?”
“小夏的哥哥。”
这个答案如晴天霹雳般响彻她的耳畔,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瞪大着眼睛:“那他……是怎么死的?”
“替我死的,我十叁岁那年,他和我的父母,一起死于火灾。”
“可为什么……?”她有太多的不明白。
“你确定想听吗?”
“嗯。”她想知道。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那个有些荒凉的山坡,缓缓的给她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说那是一场安排好的火灾,注定的火灾,有些人要他们去死,不得不去死。他说父母把他提前送走,找了一个身形相近的男孩,替他去死,他欠那个男孩的。
临行前,他见过那个男孩,那个男孩似乎心知命数已定,坚忍的看着他,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恨,也没有疯狂,而是对他说:“我还有一个妹妹。”男孩咬着牙,却全是祈求的眼神。
他答应了,会照顾好那个男孩的妹妹。
为什么一定要去死?为什么他的父母没有逃走?因为逃不掉,因为无数的利益纠葛,因为背叛,所以他们必须死,有人想将他们家族,斩尽杀绝。
家族,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在现在的社会,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家族这种的形式,早已淡化,离我们远去。可是,在很多时候,在一些阶层,家族,依旧是最基本的形式,最重要的形式。
也是最让人害怕的名词。
身后这庞大的墓地,见证着他们家族曾经的辉煌,可到了如今这一代,却差点被人赶尽杀绝。
逃不掉的,这不是法律的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倾轧。
他说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法律是无法保障的,更何谈道德,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利益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家族的繁衍。在这利益的背后,是血腥和黑暗。
他生在这里,这是他的荣幸,却也成了他的不幸。他生来就带着使命,他很小就懂得了隐忍,所以,在父母送他走的那个夜晚,父母摸着他的头,对他说,希望他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的时候,他点了点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虽然那时候的他,早已心智成熟的明白了什么是生死,明白那一别就是永别。
但是,他走了。他知道,人生有的时候需要隐忍,需要等待。收起了所有的天真,所有的单纯,所有的脆弱,躲进了深山里。
在法律无法管制的地方,约束这些人的,是利益,还是利益,还有利益中的平衡,还有彼此间的信誉和承诺。
一代人只有几十年的光景,一个朝代有几百年的光景,一个庞大的家族,有上千年的光景,而这世上,有很多这样的家族,他们只是隐匿了起来,以另外一种形式,仍然存在。
他们之间,遵守的是什么?自然也有规则。
有人破坏了规则,有人抹黑了信誉,有人违背了承诺,自然就会有人清理。因为背信弃义的人,让人觉得可怕,活着的,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背叛的,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