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2)

卢湛苦留颜肃之:“天色已晚,道上又黑,不如权在寒舍歇息一晚。”颜肃之自进了卢家,一口酒都没喝,连酒多了不好赶路的借口都没有。颜肃之不喝酒这事儿,如今差不多天下人都知道了,谁也不敢拿这事儿去讨个没脸。

后面女眷堆里也是如此。姜氏要走,殷氏等苦留。还是颜神佑笑道:“六郎年幼,择席。”

坑爹的是六郎坐在她旁边儿,已经要打盹儿了,又被她伸手在胳肢窝里挠了两下,给挠醒了。卢家两个女儿,自听到前面骚-动之声,就猜出可能又是为了大哥的事儿,皆羞得抬不起头来,根本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晚上光线又差,颜神佑袖子还宽大。

只苦了六郎,小嘴一扁,眼神十分迷茫,看起来还真有点像要哭了的样子。

殷氏等不便再留,姜氏趁机脱身。别说姜氏了,就是颜神佑,也觉得跟殷氏再相处下去就要掉智商了。颜肃之要用到卢家不假,可也用不着跟殷氏多打交道——处得好了,才掉份儿呢,除非殷氏肯改。

大门口儿,卢湛等人来送颜肃之。颜肃之携着卢慎的手,一路走到门口才松开。又对卢湛道:“今蒙老翁招待,十分快意,来日我当为老翁解忧。”

卢湛心说,你要解什么忧啊?我还没说我要什么呢?也含糊地答应了。

颜肃之火把下忽一抬手,部曲肃立,一挥,骑手一齐上马,步卒列队,看起来很是彪悍。将卢湛等都镇住了。因与山民杂居,又是后来者,卢湛的部曲也有相当的战力的,只是不如颜肃之手下这般整齐了。

车上点了支蜡烛,照着母子三人上了车。六郎没人挠他,又睡了,这回不靠着他姐了,改靠着阿方——睡得十分香甜。六郎已断奶,阿方也回到了姜氏身边听用,不过明显的,阿方比他姐靠谱一点呢。

姜氏却在问颜神佑:“你与卢家两个小娘子说了甚么没有?她们说了甚么不曾?”

颜神佑道:“也没什么有趣儿的。”

姜氏干脆切入正题,严肃地给颜神佑上了堂新娘课程:“似卢家娘子这样,是无礼了。”

颜神佑眨眨眼,姜氏道:“你与阿圆嘀嘀咕咕,难道不是说这个?还与我装傻。”

颜神佑不装傻了,开始装老实:“阿娘说的是。”

姜氏不得不给颜神佑加开了一堂“当家主母应该怎么对待庶出子女”这样的课程来,颜神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道,头一样,难道不是应该找一个老实一点的丈夫吗?

可是她也觉得奇怪:“说起来,她自幼难道无人告诉她这个么?”真的,特别不能理解,尼玛都让他活着这么有出息了,还要做这种小动作,这人真是有病啊!如果说颜启与吴氏样的,属于世界观形成的时候没人教,脑子天生缺了那么一块的脑残。殷氏这样的,就是脑子里被浇了滚烫的开水,都焯熟能蘸料吃涮脑花儿的另类脑死亡了吧?

姜氏哑然:“这个我便也不清楚了,总之,若是卢家小娘子与你说甚么贬低庶兄的话,你必定不要听的。”

颜神佑道:“阿娘,我明白的。”

姜氏得了她的保证,看一眼已睡熟了的六郎,便不在说话了。颜神佑看到她的动作,对她道:“我编集摘录了些课本,好给六郎使,阿娘放心,六郎能学好的。”

姜氏想的也正是此事,六郎是她长子,期望自然很大。然归义这个地方,一无名师,二无书籍。颜肃之学问不错,也不能专职给儿子当老师,这让姜氏十分发愁——男孩子与女孩子,还是有些不同的。颜神佑如果学问不好,还能够在诸如女红、贤德等方面下手。六郎这个,头一样是学问,是智商,男子出仕是要有好名声,可入了官场,你要蠢了,就只好被那精明的耍得团团转了。

伸手摸了摸颜神佑的脑袋:“明天将书拿来我看。”

“好嘞。”

“你那是什么语气?这般古怪?”

颜神佑狡黠一笑,对姜氏道:“兴许,六郎要多个小老师,也说不定呢。”

姜氏道:“你又要说什么怪话了?”总有种灵异的赶脚!

颜神佑道:“说不定呐,阿爹要将那个卢大郎给弄到衙里去,嘿嘿。”

姜氏犹不肯信:“他纵聪敏旷达,又有多大的年纪?且在这偏僻地方,能有什么样的造诣呢?”

颜神佑道:“那可不一定,阿爹今天晚上在卢家这么长时间,出来还拉着那人的手,阿娘又不是没看见。还说了那样的话,我看,他是相中那个人了。”

“相中”二字直击姜氏心房,暗道:那小郎君生得也不错,又知礼,当女婿,似乎也是不错的?

颜神佑完全不知道她娘已经想偏了,兀自在想:能让殷氏忌惮整蛊的人,水平应该不错的吧?六郎才三岁,应该能够教得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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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颜神佑就捧着课本去见姜氏。姜氏由着她去整理课本,也是因为她起意编过《典故大全》。接过来这几本一看,觉得条理分明,分门别类的也很齐全。姜氏还尤其赞扬了自然课等副科编得不错,问了颜神佑今天依旧要读史之后,便亲自教导六郎去了。

其实学习这种事情呢,同世界上许多事情一样,你得相信它是靠天份的,天份不够,再努力也好比让潘长江跟姚明比赛灌篮。有天份的人,即使条件艰苦一些,还是比条件差的学得好,天份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勤奋也无法弥补的。

典型案例就是卢慎。

这孩子生在归义这等地方,不但经济不好、文化也是贫瘠之地,居然就靠着老师领进门、靠着家中藏书,读成个博学之人。

颜肃之说到做到,说要为卢湛解决难题,第二天就出手了。他十分高调地宣布,他要聘请卢慎同学做他的主簿。没错,把卢慎从卢家调走,不就省得殷氏再犯蠢了么?与此同时,他派方章去卢家送信,请卢湛将次子卢元送到县学里来读书。

卢慎这个,算出仕,卢元这个算栽培。当然,如果你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算是合作的人质?

然而卢湛想的,本来就是让儿子出仕,质不质的,离家五十里,人质个大头!

卢湛痛快地答应了。

而卢慎,也遵从父命,拜别父母,往县衙报到来了。颜肃之开出来的职位是主簿,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高的职位了。卢元却有些不大开心,私下对卢慎道:“以阿兄大才,至少得府君那里相辟。”

卢慎道:“休要胡言,莫看郎君眼下不如府君,他日如何,未可知也。”

卢元比哥哥小两岁,虽然母亲不太厚道,他却是个正常的孩子,且素知兄长颇有能耐,听卢慎这般说,只得答应了下来。口上应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解的:“为何?郎君也非世家子,仕途未必就比府君好上多少呢。”他这说的,也是实话。

卢慎笑道:“前程非止看家世,还要看人。你我往拜见郎君,须得恭敬才好。”

卢元半懂不懂,他倒相信他哥,点头道:“好。”

兄弟二人带了奴婢仆人,起了个大早。时已四月,趁着早上清凉,一气赶到县城,辰时才过。投了名帖,先来见颜肃之。颜肃之正在接受妻子的质询,姜氏还在怀疑卢慎的水平,认为将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辟为主簿,实在于礼不合。

颜肃之道:“你未亲见,他一到,宾客避让为礼,这可不是寻常少年能做得到的。”

姜氏道:“那——你是否想他教导六郎功课?”

颜肃之愕然:“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总要带到身边,先看上一两年,若是人品好了,这样的人物,当然要让六郎与他相交,熏陶熏陶。”

姜氏心说,真是邪门儿,又让丫头猜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