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得到的结果却不是很好。多数人的家人都不在了。林炎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有人哭泣。他除了给他们打气,也只能帮着向上面反应,让他们回去料理家人后事。
每十人一组,轮着回去。情况倒是有所好转。
张组长动了动手指,“可我听底下群众反应说你这人太霸道,尤其是对徐家人不怎么好?”
林炎城笑了笑,“我是书记,如果上面派下来的任务,我不霸道一点。他们能听我的吗?就像你们,不是一进大队,就召集所有人开会吗?”
张组长脸色变了变,“那徐家人呢?”
“我们大队什么姓都有。我对徐家人不怎么好,是因为他们徐家人专出小偷。一个两个,是意外,三个四个是巧合,再多,那就是遗传了吧?”
张组长嘴角抽了抽,又不死心地问,“不是你故意设局害他们的?”
林炎城早想好了说辞,“当初有的犯事很轻,只判了三个月。可是他们出来后,还没回到大队,就又在农场附近偷东西了,很快又被进去了。你说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跑去外面给他们设局吗?”
张组长还真不知道。他挑了挑眉,把这话记录下来。
两人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林炎城才离开。
等他一走,女同事走过来,“这人可真滑手。像个泥鳅。”
“何止是泥鳅啊。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两人正说着话,李铭亮回来了。
女同事忙问,“怎么样?你打听得怎么样?”
李铭亮神秘兮兮地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我从一个队员那打听到前大队长和这个林炎城有过节。”
几人都围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什么过节?”
“林炎城的大儿子跟徐广进现在的媳妇处过对象。”
“你说林炎城是因为要报复徐广进抢了他未来儿媳妇,所以才把人送进劳改农场的?”
李铭亮煞有其事地点头,“很有可能。”
女同事又问,“那林炎城的大儿子结婚了吗?”
“结了。他在县城当工人,娶了个城里媳妇。”
张组长拍了下桌子,“那他就没必要报复。一个乡下姑娘长得再美也不如城里媳妇有面子。”
其他人也认同。
李铭亮急了,“可是徐广进确实进了劳改农场啊。而且我们也确实查不到林炎城的问题啊。就说明他这人太精明,太会装了。”
几人又认真思考起来。
女同事捏着下巴,“可咱们没证据啊。”
“我看不如让队员们举报他铺张浪费吧?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吗?肯定浪费了。”
“没有。乡下人都很淳朴,估计没人。”
……
几人讨论来讨论去,愣是没能讨论出一个好法子来。
到最后,他们只能开个忆苦思甜大会。
这个忆苦思甜自然先吃柳叶水熬的饭,再开始畅聊。
吃忆苦饭倒是没什么问题。大伙刚经历了灾荒,有许多人甚至都是吃树皮度过的饥荒,所以也没人嫌弃这忆苦饭难吃。
但是这畅聊,就有点难办了。
这个环节少有人不出错的。
工作组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让这些人露出马脚。
林炎城听到他们开会,让刘永刚把人召集到打谷场。
张组长和颜悦色地说道,“同志们,咱们今天的主题是忆苦思甜,主旨是讲旧社会的苦和新社会的甜。请大家踊跃发言。”
底下人议论纷纷。
林炎城站在场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张组长第一个要点的人就是林建华。
他站起来,先是给大家鞠躬,而后走到前面,“同志们,我今年十九岁,对旧社会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我记得有一年,我们家断粮了。我爹背着我到处问人家借粮。但是家家户户都断粮,没人有粮食借给我们。于是我爹找了咱们这儿的地主,我爹一直租他们家的地供养我们六个孩子。地主见了我爹,听说我爹要借粮,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是他要两分利。同志们,两分利啊。一块钱每月要还两分。当时我们家借了一百斤粮食,十个月就要还一百二十斤粮食。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但是为了我们六个孩子,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借了。那一年,秋收后,我们把粮食全还了。那年冬天,我们全家都啃树皮度日。几个人挤在一起,哪怕肚子再饿,我们也没有去借粮。因为我们付不起利息。”
林建华这个故事很简单,但他说话声音很有感染力,众人听了一阵辛酸。
大伙也都各自抹泪。
张组长带头拍了下巴掌,“讲得不错。但是你只讲了旧社会的苦,还没有讲新社会的甜呢?”
林建华抹了把眼泪,“前几年,咱们这儿粮食又断了炊。我大哥大嫂,二哥,三姐夫听说了,都给家里送钱送粮。但是没想到却招来了贼。队里人都知道我家有粮食了,贼一波一波的上门。我爹回来后,当即立断把所有粮食都借给大家。一分利息也不要。我问他,为什么你不收利息呢?就像当初那地主一样?我爹说,我们家是贫下中农,怎么能剥削人呢。所以哪怕那时候,粮食已经成为了救命粮,我爹依旧没收大家一分利息。这就是新社会的好。我为有他这样的爹自豪。”
“我们也自豪。我们为有这样的大队干部而自豪。”不知人群里,谁说了这么一句。
而后,原本坐在凳子上的社员们齐齐站起来,给林炎城鼓掌。看着林炎城的眼里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工作组的几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