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我一瞪眼差点就发飙了,我压低了嗓子对杨洪军说:“我说杨洪军你这人也太缺德了吧,哦,你就悲惨得跟个杨白劳似的,我就要当杀人凶手,那如果这个神父真的就是杀人犯的话,那我岂不是很危险?你作为一个经历过那么多案件的警察,你的犯罪手段可比我高明得多啊,那你这么不来当杀人凶手?”

杨洪军说:“我说凯子,我们警察办案的方式是讲逻辑和证据的,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对方假如真的是凶手,很容易就跟我产生共鸣,那我岂不是就有暴露的危险?而你不一样啊,你本身帮我破案的手法就基于玄学,一些有些因果宿命的东西,这神父也是有信仰的人,你跟他说,或许频道还更贴近呢。”

我正想要争辩,杨洪军却打断我的话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推脱了,就算是你真的因此而引起对方的杀意,那不也是正好吗?这都是在咱们的计划之中,你被警察保护着,难道还真的杀得掉你?”我心里想着你杨洪军办事有时候还当真是挺不靠谱,不过说道保护人,那还是没什么问题。况且现在认为神父是凶手只是一个推测出来的可能性,并没有证实,假如对方不是,那这些也都是瞎操心。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就轮到了杨洪军,我坐在一边静候着。杨洪军进入告解室之后呆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才出来,看样子他编了一个挺长的故事告诉神父。走出门以后他冲着我微微地点了点头,那意思是他已经搞定了,现在轮到了我。这是我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但为了显得我没有那么生疏,我故意装出一副比较老成的模样。但心里怀着紧张和忐忑,钻进了告解室里。

这是一个非常狭小且很矮的空间,以我的身高来说,如果站直了身子头顶会撞到告解室的顶部。不过这个告解室的内部结构,却跟我先前在网上查到的有些不同。我所在的这一侧是没有灯光的,但是可以从镂空的门上钻进来一些微弱的光线,好让我不至于撞到东西。而当我坐下之后,面前又一块黑色的布帘子,有些像窗帘的布料那种,没有很厚,有些透光。而这种透光则是因为在另外一侧、神父所在的那个区域里,有一盏灯光也没有那么明亮的吊灯,所以我能够透过这层黑布隐约看到神父的轮廓,他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让我在暗处观看到他的模样,充满了一种神秘感,就好像是真的在跟神说话一样。

而相反,就环境而言,我相信他是看不到我的,因为我这边没有光线,这个道理就好像是晚上在家关上玻璃窗,打开灯,你从屋里是看不见外面的,但是外面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你一样。

隔着黑布看到的神父,是一个比较朦胧的样子,因为有光而显得神圣,但是我却没办法分清楚他的五官,无法第一时间用摸骨术做出判断。不过我想那都不算问题,既然马天才有把握打听到这个神父的相关信息,想必照片也是不在话下,而且神父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告解室里吧,总归是要出来的。

可能是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坐下后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一个听上去很儒雅的声音对我说道:“主的孩子,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在这里是你和主的对话,不必怀有任何的自责、猜测,要知道主会宽宥你,宽宥你的一切的。”

神父的声音很轻缓,有一种让人平静的感觉。而他说话的腔调,像极了我上学的时候,学校话剧社团里那些表演,用一种比较刻意在模仿西方人的说话方式的那种口吻,还是会让我有些出戏。我迅速稳定好自己的小心思,先深邃而悠长地哀叹了一口说道:“神父啊,主啊,我有罪,我有大罪。这种罪责天天缠绕着我,让我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我认为我已经不配为人,说是败类都算是抬举了我,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主还会愿意救我吗?”

我也刻意学着这样的腔调,而这些都是大学时期看他们话剧社团表演的时候学来的,那时候社团里的学生表演的大多都是一些经典的剧,例如莎士比亚的那种。我记得那段日子搞得我每次回到宿舍,都必须先大喊一声:“噢~我亲爱的朋友们…”

神父对我说:“主是宽容的,会宽容你的一切。每个人生而有罪,我们的一生都是在不断赎罪的过程,区别只在于罪恶的大小而已。当你正视罪恶,它就不再可怕,不再是你的敌人,能变成温和、忠诚、驯良的仆人。”听神父这么说,感觉有点象是在跟一个深谙禅理的老和尚说话一般,只不过他的腔调不是老和尚那种拖长了音调,晦涩难懂罢了。

我接着对他说道:“可是我罪大恶极,不敢胡乱开口,害怕隔墙有耳,把我的秘密听了去,然后告发我。”神父依旧一副平淡的语气,宽慰我道:“孩子,你直说就是了,你与神之间的告解,是不会有人传出去的。今天就算你是个杀人犯,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向任何人告发你,这是我们教廷的规矩。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总不会是个杀人犯吧?”

我说:“神父,您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一个杀人犯。时至今日,我已经杀了三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我把我经历过的第一种和第二种杀人案中,罪犯那令人发指的杀人手段和我们事后的调查结果,尽量挑坏的告诉了神父。尤其是在我说道第二个杀人凶手许某用福尔马林浸泡尸体,并将尸体沉入池塘这一段,更是加油添醋,把我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我自己都会害怕的人。

我越说越带劲,越说越入戏,以至于精彩之处我刻意把自己说得一副早已心理变态至极的样子,甚至还有那么短短几秒钟,我还真把自己当成那个杀人凶手了。看样子我果真是天赋异禀,当初上学的时候没有去参加学校的话剧社团,绝对是全校的一个巨大损失。

最后当我说完了这个如天书般的故事,由于太过戏谑,我实际上很担心神父会不相信我,觉得我是个撒谎的人。但是按照神父和信徒之间的约定,在告解室里面互相是要坦诚的,神父自然无从得知我坦不坦诚,但我相信如果他的职业素养足够高的话,即便觉得荒唐,还是会相信我的话的。

果真,我说完后隔着黑布观察着神父,他看上去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有种微微的紧张感。看来我先前那些可怕的故事,已经吓坏他了,而他正在努力试图找回他心里的那份平静。我心里其实也挺愧疚的,如果这个神父并非犯罪嫌疑人,我用这样的谎言耽误他的时间,这也太缺德了。我这样的人将来若是真的要信教,估计主也不会愿意收下我了。

隔了十多秒钟,神父悠悠地说道:“主的孩子,主谢谢你的坦诚相告,你所犯下的罪孽太深,已经不是我能够做出开解的了。但是盼你能够迷途知返,尽早正视自己的罪行,并为此赎罪,否则将来等待你的不是地狱,而是炼狱。”

炼狱我倒是听说过,具体难以形容,简单说,就是地狱中的地狱。看样子先前那一番胡编乱造,这罪恶已经重到连地狱都无法容下我了。于是我问神父说,主啊,我还能有救赎的机会吗?神父说道:“只有太阳的烈焰才能融化内心的恶念,只有极地的冰水才能洗净心中的罪恶,重新做人很难,但决定重新做人更难。主的孩子,这就去吧,找一条路去赎你的罪,主在这里等着你涅槃重生。”

说完咔嚓一声,神父就关闭了他那一侧的吊灯,于是我再也看不见他的轮廓。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已经结束了与我的对话,让我不必再说下去了。估计这当中多少有些个人情绪,他应该也是不愿意在跟我继续交谈了。

于是我说了身谢谢神父,谢谢主,就打开门走出了告解室。

教堂里还有剩下排队要告解的人,我一看,并未发现杨洪军的身影。于是摸出手机来看,发现他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告解完成后就去教堂外面找他。于是我学着马天才的样子,面朝十字架比划了一番,然后走出了教堂。

第70章 履历

出了教堂以后,老远就看到马天才在朝着我挥手,杨洪军已经回到了车上,而马天才看上去有些高兴,似乎是刚刚的那一番调查,被他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于是我钻上了车,杨洪军开车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而去。没走多远杨洪军就对马天才说道:“老马,你把你刚刚查到的内容发到群里,让凯子看一下。”随着手机一响我拿起电话就开始查看,马天才或许别样本事没多大,说起打探消息,那可真心算是一把好手。他发过来的内容除了有这名神父的照片和姓名,还有社会履历,家庭背景等。因为在我们国家神职人员入职之前都必须经过比较严格的政治审核,以免有不法分子利用宗教的名义煽动颠覆我们的国家政权。

这些信息都是纸质档案翻拍传过来的照片,从格式上来看,应当是这位神父入职的时候在国家民宗局的备案档案。神父姓周,本地人,生于七十年代初期,农村家庭出来的孩子。十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病亡,在他的上面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姐姐,下面有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弟弟。父母去世后三个孩子都被接管救济,姐姐因为本身精神残障的关系一直被关押式治疗,现在已经查不到踪迹了。周神父在十三岁那年拒绝了政府的救助,带着年幼的弟弟回到农村老家,自己当爹当妈地把弟弟抚养长大。他自己没有去上学,几年下来种地的钱全都让弟弟去上学去了。弟弟也是有出息的人,如今已经成家,在我国南方一个经济特区从事金融工作。周神父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偶然接触到天主教会,从而找到了归属,多年来一直服务于教会工作,分别从事过执事,修士等工作,勤勉诚恳,任劳任怨,因为受到众人的尊重,虽然小学都没有毕业,但多年来读书识字也进修了不少,被教区的主教破格提拔为神父候选人,后来转为正职神父。

这份简历看上去还是挺沉甸的,实在难以将这样经历的人跟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就是凶手的话。

而我看了看神父的照片,照片上的这个看人看上去憨态可掬,微笑着,眉目间传递着一种慈爱的感觉。他的额头相对比较宽,但发际线比较低,只是头颅两侧的头发显得有些稀,额头上有不少皱纹,皮肤也看上去稍微有些黝黑。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小时候吃过不少年头的苦的缘故。眉心很正,两侧眉毛比较浓密而且很粗,这样的人大多性格比较憨厚,不太懂得变通。而眉尾下半边缘恰好沿着眉骨形成眼窝的形状。这如果放在我们国家的宗教里,叫做有“仙人骨”,意思是这类人秉性比较好,加以修炼是可以成仙成佛的。周神父的整个脸看上去上宽下窄,脸颊虽然在微笑,但显得有些朝内微微凹陷,以至于他下颌骨靠近腮帮子的那个拐角处就特别明显。鼻头较大,但山根往鼻尖方向的鼻梁微微有些朝着左面歪,鼻子两侧和颧骨之间有一个较深的夹角,笑起来的似乎更是会出现一条缝。这样的人常常被堪称心思细腻,细腻到有些敏感。这和先前那几位死者的共通特性几乎如出一辙,由于是在微笑,扯动了嘴唇的肌肉,所以我无法区分上下唇的厚薄关系,但是他的下唇正下方、下巴的正上方,有较之常人更深的一个小小凹槽,凹槽里有稀稀拉拉的一些胡子。

这样骨相的人,往往有着大智若愚之征,或许表面上看不出来,内心深处还是很有韬略。说得通俗且难听一点的话,就是说这样的人很有可能是个两面派,在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而能够走进他背后的人,大多也都是和他差不多或是他能够信任的人。

双下巴,下巴上有不少刚刚刮过胡子,但又在表皮底下若隐若现的青色。下巴外凸且有两个明显的肉球,这是有福的人,我想这一点已经从教会信徒对他的敬重中得到了体现,而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当一个人受到对方的尊敬甚至是崇拜的话,那说明这个人积累了比起常人更多的所谓“福报”,否则的话,是消耗不起的。

整体而言,周神父的骨相还算是中规中矩,比较正常,若是硬要把他跟着几个按键关联在一起的话,实则在我看来还是有些稍显勉强。大不了就是有点心口不一,两面派,但现如今我们遇到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有谁又不是这样?我们在人前客气人后骂娘,无非就是一种隐藏自己和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就算是有的人更加极端,也不至于要到去杀死对方的地步吧?那无论怎么说,都显得有些过头了。

看过之后,杨洪军问我觉得有什么新思路没有。我摇摇头说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价值不大。接着我告诉了他和马天才我刚才在告解室里演的那出戏。逗得马天才在车上哈哈大笑,让我也忍不住有点好笑。我告诉杨洪军和马天才:“我说道最后的时候,我都差点一度认为我真是那个杀人凶手了,而且虽然隔着布帘子,但我感觉那位周神父还是被我的这一番话给吓着了,到后来都没怎么给我开导意见,直接就让我找一种方式去赎罪了。”

杨洪军也笑着说:“是啊,你说的内容来看,估计也不是主能救得了的人了,主都没办法,这神父更加是没辙。这周神父也算是很坦诚了,不过我说凯子,从现在开始你可得多多留神了。假如你的那些所谓的罪行已经触怒了这个神父,而恰好这个神父又是真正的凶手的话,没准现在就已经盯上你了。”

我哼了一声说那能有什么办法,还不都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想办法把我保护好。杨洪军告诉我,肯定是要保护的,但是你难道没察觉到一件事吗?我问他察觉到什么。

杨洪军说:“我们虽然进入告解室的时间很晚,但是我们并不是最后一个进入的,在我们之后,至少还来了好几个人,都是排队等着进去告解的。而神父只有一个,你在告解室里面只是说了你的罪行,并没有跟对方透露你的姓名和信息,也就是说,这个神父在光听完这些内容的时候,是无法知道你是谁的。”

我点点头说是啊,这有什么好特意去察觉的,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杨洪军接着说:“倘若周神父真是凶手,而你也触怒了他,让他动了对你的杀心的话,在不明你身份的情况之下,你觉得对方会怎么做?”我一愣,这才想起来,如果我是周神父的话,我或许会在我离开告解室之后,偷偷跟着出来,起码先把我的样子记住才行。而我当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回头去看,这一点我还真是忽略了。

杨洪军说:“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神父的职权是有限的,看一眼也许就是留个印象,估计此刻对方断定你还会再回去找他,到了那个时候,搞不好就要套取你的一些信息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毫无疑问,他的嫌疑人身份就算是坐实了一大半。”

我问杨洪军万一人家只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的呢?杨洪军摇摇头说:“就好像咱们刚才说的那样,你说的那个故事虽然听上去荒唐,但是都是咱们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件,正因为有真实性作为基础,所以你在转达给他的时候,他才会相信。我认定此刻他是买了账的。告解室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于保护事主的隐私和秘密,天主教廷也有明确的规定,即便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足够枪毙一百回的那种,在告解室里对神父坦诚罪行,神父即便是知道你罪大恶极,也不能够去告发你的。”

杨洪军顿了顿说道:“如果这个神父真的如履历上说的那样,是个严格遵守神旨的人的话,这个硬规定他是万万不肯去触犯的,所以他肯定不会追问你的信息以确凿你的身份,如果他这么问了,那必然坐实凶手身份!”

果然专业的刑侦警官就是不一样,句句专业,逻辑清晰。不像我一样,只能顺藤摸瓜,还不知道摸到的是好瓜还是烂瓜。我问杨洪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杨洪军说:“等下回到局里,我就会让我们组里的人秘密盯住这个周神父。倘若他就是凶手的话,那么出来犯案不可能隐形吧,到时候就见机行事,察觉到他有任何不轨举动,我们立刻就会抓了他的。”

虽然杨洪军说得信心十足的模样,但是我还是隐隐感到一阵不安。要知道我可是十几分钟前才给这个神父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两天后如果他真要杀人的话,我想他此刻最想杀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于是我开始后悔了,妈蛋我又着了杨洪军的套儿。

第71章 胖子

警察局里尤其是杨洪军这一组的人马当中,不少人都是跟我和马天才打过照面的,知道我们和杨洪军出于一种合作方式,但是并不知道是怎样在开始合作。因为警队内部有比较严格的保密制度,所以互相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会多问什么。大概这么久以来,都认为我和马天才只是杨洪军的其中一个线人吧。

杨洪军跟其余同事交代了任务,让他们分成两部分人马,一队去盯住周神父,一队则和以前一样保护我和我的家人。马天才因为全程都几乎置身事外,所以他是我们三个人当中最安全的一个。算了算时间,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就恰好距离东区上一次死亡案件一个礼拜的时间,我们初步怀疑的对象则是周神父,至于怀疑的理由其实多少有些牵强,但是在大量缺乏其余佐证的前提之下,我们能够找到这点线索,也算是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