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太夫人火气腾地就窜上来,声音都硬了几分,“才几天大的孩子吃奶能吃多久?吃完再抱来也就是了,我等着!做长辈的亲自来瞧哥儿,竟还不让见不成!”
谢琳琅便笑道:“那只怕要劳外叔祖母多候了,元儿吃完奶还要睡上会子,外叔祖母也是照看过孩子的,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一觉睡上一两时辰也是常事。”
施太夫人这火气压不下去,“那就睡着的时候抱来我瞧,反正哥儿又不会醒,有什么要紧!”
谢琳琅看着施太夫人,笑容不变,道:“外叔祖母没听明白么?我说等元儿醒了才能抱来给外叔祖母瞧,外叔祖母既然要等,那便多待上一时半刻罢。”
一副我说什么时候让你看,就什么时候让你看的姿态,差点儿将施太夫人惹毛。
还是小吕氏轻轻按住了她,示意她还有大事要办呢。
施太夫人这才哼了一声,也不再多留,就由小吕氏扶着往前厅去了。
见屋里没了旁人,青杏才笑嘻嘻的道:“王妃娘娘,奴婢刚刚打听那位钱夫人时,还打听出一桩秘辛来。”
其实说是秘辛,当年知道的人也不少。
按说小吕氏那样的娘家,便是嫁入公府侯府也配得起,最后却嫁给了一个员外郎之子,其中必然是有些缘故的。
青杏也不卖关子,笑道:“听说钱夫人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嫡姐,两人只差了两岁,自小就互相拆台,很是热闹。”
原说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感情自该亲厚才是,可偏她们家不是,这两姐妹事事都要比个高下,打小便比谁的衣裳好,谁的首饰多,谁更得祖母爹娘宠爱。到后来,年纪渐大,都是十几岁的年轻姑娘,门第又够,上门提亲的人自然不少。
高门嫡子世家贵胄都有。
因小吕氏是妹妹,她娘吕大夫人自然是先给她姐姐挑亲事。在上门求娶的几家里,倒真有一家条件极不错的,是永兴侯的嫡次子。虽说是次子,并不能袭爵,但是这个次子自己有出息,年纪轻轻竟就立了功,得了个一等子的封爵,前途是极好的,且他身上有着封爵,日后定是要分府别居的。而父亲母亲都要随着长子在侯府,也就是说吕大姑娘嫁过去相当于上头没有公婆,自己在府里就是当家作主的,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受婆婆搓揉之事。
永兴侯府亦是极有诚意,在定下来之前,永兴侯还亲自带着次子到吕家来吃了个饭,虽说是以拜会的名义,但实际就是让吕家也相看一回。
小吕氏的嫡姐是极满意的,她娘问她意见,她就羞红了脸,低头说“好。”
这般娇羞模样看在小吕氏眼里,就大大的不自在起来。
小吕氏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连牙缝子里头都冒酸水。回到自己房里,琢磨了半日,最后拧着帕子做了一个决定。
她仿照她嫡姐的笔迹,给永兴侯次子写了封信,命人悄悄的递出去。
信上是要约永兴侯次子在诚安郡主大寿上时,在后头的花园子里相会。
第二日,永兴侯府就派人将这封信送到了吕家来,吕大夫人看了信险些没晕过去,自家姑娘这般不知羞耻,私下要与男人相会,若传出去了,吕家这一家子的姑娘都要被牵连。
吕大夫人当即就将大姑娘叫了来,吕大姑娘看了那封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与妹妹交手多次,妹妹是个什么手段她岂会不清楚?后牙槽直咬得咯吱响,恨不能立时就将妹妹捅出几个窟窿来。
但是当着永兴侯府的面,她自然不能这么做,先是泫然欲泣的表示自己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指出这字迹并不是她的,又暗示她娘此事跟她妹妹有关。
吕大夫人也不是个傻子,甫一思虑就弄明白了缘由,盛怒之下又觉得悲哀。别的府里都是嫡女庶女相斗,偏她就这嫡亲的两个女儿,竟使出这样的阴损招数来。怨来怨去,就怨到了吕老太太身上,若不是她非要将二女养到她身边,才致使两个女儿离了心,此番也不至如此。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出下了,幸而两家连庚帖都还没换,永兴侯府也不用交待什么,只日后便再不上门了。
被妹妹搅黄了亲事,吕大姑娘岂会罢休,在诚安郡主大寿上,吕大姑娘就想法子将妹妹与钱家公子关在了一间屋子里。姑娘名声坏了,钱家门第再低,也只得下嫁。
钱公子见了小吕氏这般花容月貌,心中自然欢喜,白拣了个小妾,还是大家子嫡女,岂有不高兴的。
这也是吕大小姐原本的算计,让这个妹妹去钱家做妾。只可惜,在小吕氏嫁去钱家之前,钱公子的元配得急病没了。小吕氏这样的身份给钱公子做填房,都嫌辱没,便一朝由妾而妻,八抬大轿的娶了回去。
后来吕大小姐嫁给了当朝中书省参议之子,虽比不上永兴侯府那般,却也不错了。
故而如今小吕氏提起她嫡姐来,恨得简直都能撕了她。
这两姐妹斗了一辈子,如今她嫡姐的女儿就快要定亲了,自己的女儿自然不能比她差!
☆、第110章 湖心亭
小吕氏的算盘打得精,又仗着自己女儿颜色好,俨然觉得此事就已经成了一半似的。
谢琳琅并不知道小吕氏的行事套路,只觉得她们要借着施太夫人的光上门来,定然是有目的,且不会是什么好事。今儿又是元儿的洗三宴,大喜的日子,谁想让她们闹出夭蛾子来呢,便只让人去好生盯着。
前厅各家夫人奶奶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三两两的围坐着说话儿。小吕氏有些心不在焉,遇到相熟之人也只是需需应付几句,她心中挂落着事儿,坐立不安。
此事不仅关系着她女儿的后半辈子,更关系到她的脸面!若是不能成功,她岂不是又要生生矮她嫡姐一头!她嫡姐的那个女儿要定下的可是国公府的嫡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落下这个脸子来!
她暗暗下着决心,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掩嘴对施太夫人轻笑道:“老祖宗,大表嫂怎么竟这般忙?见老祖宗在,竟也不顾念一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孙子的洗三宴呢,倒是比正主儿还积极些!”
施太夫人来了这半晌了,除了刚进门时见一回成氏,果然就再没见个人影儿,闻言顿时就撂下脸来,不阴不阳的道:“你这个大表嫂可是个人精,如今见我这外甥出息,她可不要上赶着巴结么!”
小吕氏便盈盈一笑道:“老祖宗就是太过宽仁了,再怎么说,老祖宗也是国公府的老祖宗,就算是撕破了脸子了,在外头,她还敢不听从老祖宗的话不成?连名声也敢不要了?她就算不顾虑自己,好歹也会顾及儿子女儿的名声不是?她不来跟前儿伺候着,老祖宗怎不将她叫来?”说着眼珠子一转,又笑道:“我倒想看一看,在这么多人跟前,她怎么敢不来?”
施太夫人活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是个傻的,岂能轻易就被挑唆,她乜着眼睛道:“你打什么主意,趁早说出来的好。”
小吕氏就尴尬一笑,上前攀着施太夫人一条胳膊,拖长着声调柔媚道:“我岂敢瞒着老祖宗什么,老祖宗这般精明的人,还不一眼就将我看出几个窟窿来!咱们的计划老祖宗也知道,现下将大表嫂叫来,我也好探一探大表嫂的口风不是?”
施太夫人这才颌首,在四出头的官帽椅上坐稳当了,摸挲着扶手一侧的镂雕透孔如意云头,摆足了姿态,对身边伺候的丫鬟道:“去将大夫人请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
那丫鬟应了声是,麻溜儿就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成氏进到前厅来,遇到几位夫人先打了招呼,才过来,笑道:“二婶娘找我过来有事要吩咐么?”
施太夫人就牵起嘴角一笑,道:“吩咐可不敢当,如今谁还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若不是着人去请,焕哥儿媳妇哪里肯赏脸子过来?”
小吕氏便立刻含笑道:“老祖宗万不要见怪,这样大喜的日子,想来大表嫂是忙的很,如今一听老祖宗要请见,不是立刻就过来了么?大表嫂在孝道上是极好的,简直就是咱们小辈儿中的表率,我还要跟着大表嫂学习呢!”
她一句一递,将成氏捧得高,全然忘了几个月前还口口声声说成氏通-奸呢。